肖成海问她,还打算在这里赖多久?她送他来这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美术馆也不管了,全丢给那个叫宁盼的丫头。那一看就不是个踏实干活的人,她难道不怕把自己招牌砸了?
南蓁懒洋洋地歪着脑袋,“哪这么容易就砸了,我心里有数。”
肖成海哼了一声,你有什么数?有数还会把个恋爱谈成这个鬼样?
南蓁:……
老头你是会扎心的。
“他出去多久了。”
“半个月而已。”
“你当年出去多久。”
“六年。”
肖成海哼笑,“你一走六年,人家要是像你这样半死不活地等着,还能做成什么事。”
南蓁微怔,眼睛睁开,火色的云霞映进她透明的眼睛,“他心脏够强,能忍。我不行,我老了。”
肖成海抄起手里的拐杖就在她小腿上敲了一下,“在我面前说老,你想造反?”
南蓁小声嘟囔,“……我就是打个比方,干嘛还打人。”
老头子又哼一声。
微风徐徐,秋天的味道在广袤的山色里飘远。
静了半晌,“不过你还算是有进步。”
南蓁啊了一声:“什么进步?”
肖成海双手撑着拐杖的龙头,目光透亮,“起码你这次没跑。”
六年前,她逃避了南振国当年的真相,只想保留心里关于他最好的记忆。那时她自私,也懦弱。归根结底还不成熟,没有足够的底气能力面对真实。
如今,她长大了一点。
南蓁的眼光随着风一起放到很远,“老头,说实话,我心里还是很害怕。你说爱和恨,到底哪个更重一些?”
“恨吧。”
她怔了怔,收回视线,看轮椅上的老头子慢悠悠站起来,迎着风,原地跺了跺脚,“因为恨太重了,所以压得人站不起来。爱不一样,爱轻飘飘的,可以带着人飞上去。”
“哪里?”
他用拐杖指了指头顶的天空。
南蓁笑出来,“没想到啊老头子,你现在还这么文艺呢。”
肖成海转身挥了挥拐杖,作势要打她,“哼,等他飞到你面前来,你就知道老头子我是不是在搞文艺了。”
南蓁见他往屋里走,嘱咐他慢一点,他不听,小老头一身反骨,腿脚不利索还倒腾地飞快,她站起来想跟上去扶着他,忽然间愣在原地,“你这个老家伙怎么不听话,你……”
院子门口,陈厌一身风尘仆仆,站在那里。
老头子和他擦肩而过,他连眼睛都不斜一下,抬脚过来,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就往草地深处走。
南蓁错愕不及,手被他捏得生疼。
她不敢叫,对面纪向隅一脸贼兮兮地在玻璃后看着他们,连老头子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她猛然意识到,这三个人怕不是早就已经串通好了?
她这才抬头去看身边的陈厌。
他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衬衫折痕很多,那张雪白的脸上汗涔涔的,半个月不见,他瘦了,头发也长了,眼睛没有走之前那么亮,他整个人就像是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吸引着南蓁心神跌进去。
好熟悉的低气压。
“陈厌,陈厌。”
她下意识地喊他,声音却干哑的差点发不出来。
陈厌不知有没有听见,他近乎凝固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拖着她的手更加用力。
南蓁手腕子都要被他捏断了。
直到走到密林边缘,肖成海的独栋别墅在视线里成为一个不太大的长方体,天色也越来越暗,陈厌终于停了下来。
他用力甩她的胳膊,两个人面对面站,他漆黑的眼像即将散落在夜空里的星星,亮得南蓁心口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