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七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今天上午他是怎么去霞飞楼看了一场热闹,而后?又怎么偕同那条花蛇招摇过市,他倒是记得很清楚。
至于之后?又是怎么失魂落魄、狼狈不已地回到宁国公府的……
他是真的记不清了。
等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榻上了。
花蛇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杨七太太身边的侍女来喜悄悄去跟自家太太说:“七爷也不知道是出去干什么了,回来的时候衣裳乱糟糟的,很不齐整……”
她疑心杨七是去了什么风月之地,跟狐朋狗友喝多了,晕头?转向地回来了。
只是又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也没闻见七爷身上有?酒气啊。”
杨七太太正?在给小?女儿做衣裳,闻言头?都没抬。
宁国公府里几房人铺下?来,一直排到了杨三十一郎,前十九个都已经娶妻了。
十九位平辈的妯娌当中,杨七太太的家世是最差的。
杨七郎娶她,一是因为她生得出挑,容貌美丽,二来则是看中了她出身小?门小?户,跟脚薄弱。
她没有?底气去约束自己荒唐又风流的丈夫。
成婚的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青春男女,当然?也是有?过情谊的,只是时间总能淡化一切。
杨七头?一次纳妾的时候,杨七太太伤心过,后?来次数多了,她也就麻木了。
抓紧已有?的东西,比苛求不存在的夫妻之情靠谱多了。
这会儿听来喜这么说,她也无?心去猜测丈夫到底是刚从青楼女子床上爬下?来,还是跟府里边哪个侍女有?了首尾。
她只是说:“仔细点听着动静,他要是要人,亦或者有?什么吩咐,就赶紧过去,不叫的话,就别往前凑了。”
来喜“嗳”了一声,说:“太太,我知道。”
杨七一直都没叫人,杨七太太当然?也就没往他跟前凑,衣裳做到一半,觑着天色黑了,又叫人摆饭。
杨七倒是过来了,坐下?来浑浑噩噩地吃了几口,就把筷子一丢,回床上去躺着了。
杨七太太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倒是有?点稀奇,只是有?那么多前事?横亘着,她也没那个心力去瞎打听。
如是夫妻各自安置,杨七太太搂着小?女儿睡到半夜,忽然?间听见外?边院子里热闹起来了。
她有?些讶异,起初还当是丈夫终于发作起来了,暗叹口气,披衣起身,哪知道还没等出去,长嫂俊贤夫人便先一步过来了。
杨七太太见状,就知道事?情一定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因为长久以来,她跟俊贤夫人这位长嫂也好,杨七跟杨少国公这位同胞兄长也罢,相处得其实都只是平平。
杨七太太的父亲是个八品官,品阶低微,而俊贤夫人出身名门,父母均为宰相之后?,这样两个人,哪有?什么共同之处?
素日里往来交际,杨七太太连体面?地回礼都做不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到最后?她自己也放弃了,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
没事?儿也不出门,只在自己房里猫着,很少同妯娌们交际。
而杨七虽与杨少国公一母同胞,性情却迥然?不同,他生性爱玩,行事?荒诞……
这么说吧,杨七最好的朋友是承恩公。
兄弟俩颇不和睦,见了面?没说几句,就得吵起来,打过,也没少闹过。
深更半夜的,俊贤夫人却专程过来,院子里还在闹腾,杨七太太心里边不免有?些不安。
俊贤夫人看她一副忐忑不已的样子,也觉得这个弟妹实在不易,拉着她往内室里去坐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宽慰了她一句:“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儿。”
她神?色自若:“老七行事?荒诞,在外?边惹了事?,他哥哥生了大气,传了家法,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到底是惹了什么事?儿?
俊贤夫人一句也没提。
杨七太太习惯了谨小?慎微地过日子,人也有?些聪明,看长嫂避而不谈,自己当然?也没必要去深问。
当下?叫人去泡茶,就着桌上的干果点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叙话。
夜色寂静,外?头?杨七忽然?剧烈地惨叫了一声。
杨七太太的心紧跟着跳了一下?,很快又重新平复了下?去。
俊贤夫人无?心猜度年轻妯娌的心思?,只觉得这事?儿实在叫人头?疼。
先前还看颍川侯府的笑话呢,紧接着,自家就成了新笑话。
她跟丈夫都已经歇下?了,又被宫里边的传话惊得起身。
夫妻俩都不是傻子,知道三更半夜的,宫里边忽然递出来这么一句话,必定是出了大事?。
圣上要是有心收拾杨七,早就能叫人传话,何必非得赶在这个时候?
俊贤夫人私底下?猜度着,兴许是皇长子出了什么事。
同丈夫一说,夫妻俩都有?些不安。
要真是涉及到了皇长子,那可就是大事?了!
尤其又是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个万一……
夫妻俩都不敢再?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