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太太领着张娘子进了门,没?进厅堂,就招呼丈夫:“思齐,你看是谁来了?”
孟大书袋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张望一眼,只见是个年?轻妇人,因头?上还戴着帷帽,分辨不?出面容。
一时之间,他还真没?认出来这是谁。
正?迟疑间,张娘子将头?顶帷帽取下,向他福身行了一礼:“孟姐夫,经年?不?见,近来可好?”
孟大书袋定?睛细看,认出来客是谁之后,着实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再闻到身后锅里边味道似乎不?太对,又急急忙忙地请她稍待片刻:“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张娘子四下里打量着这小院,不?禁道:“姐姐,你们夫妻俩也有?了春秋,怎么也不?找个人照看着?要是磕了碰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孟太太笑着说:“家里边儿原是有?几?个人的,只是慧如出远门,我不?太放心,就叫跟着她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领着她进了屋,同时道:“我们在这儿住了这些年?,街坊邻里也都熟了,十天半个月的,不?打紧。”
又给她示意手里边儿提着的白肉:“这不?,这附近买点?吃的也方?便。”
孟大书袋做了两个家常小菜,韭菜炒鸡蛋,还有?一盘蒸茄子,热气腾腾地端上来了。
孟太太去取了盘碟,将自己提回来的白肉摆进盘子里,蒜泥等蘸料一半儿倒进碟中,还有?一半添上一点?香油,用来拌茄子吃。
孟大书袋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张娘子落座:“这个时候过?来,还没?吃饭吧?都是家常便饭,你别嫌弃……”
张娘子赶忙摇头?:“怎么会??姐夫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
如是分宾主落座,又各自说起这些年?的经历来。
张娘子这才知道,原来孟家夫妇俩到神都的时间,其实比她还要早。
孟大书袋说:“我有?位姑祖母,早年?通过?了小金榜试,在秘书监为官,致仕之后又兴办了龙川书院。”
“姑祖母没?有?成家,也无儿女,回乡时见我在同辈之中还算看得过?去,便叫我上京,跟她一起打理龙川书院……”
“那之后,也就顺理成章地在这儿安了家。”
张娘子听得感慨不?已:“真是缘分使然。”
末了,又三言两语,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孟太太与?她同为女子,更能体会?到女子在这世间身如浮萍的艰辛和不?易,当下也宽慰她:“都过?来啦,妹妹,咱们都往前看。”
这才正?经地说起邹处道的事情来。
张娘子苦笑道:“这事儿也是怨我,不?久之前,阴差阳错地听见了他的名字,当年?虽说把孩子送出去之后,就立誓不?再探听此事了,但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
她懊悔不?已:“早知道聪如在孟家过?得好好的,我何必去寻邹处道,反倒让聪如进了那无情人的眼?一来二?去的,反而是害了他!”
孟太太反倒听得笑了:“妹妹,你这么想就错了。”
她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邹处道回到神都,聪如也在神都,又同在皇城当差,即便你不?戳破,他们俩遇见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聪如生得像你,又姓孟,邹处道但凡有?心,略微向下追索一二?,怕就会?知道此事内中的蹊跷。”
“现下你在暗,他在明?,他摸不?清你的根底,反倒不?敢马上就做什么——要不?是忌惮着你,只怕他刚知道聪如的时候,就会?登孟家的门了!”
张娘子听得心绪稍松,只是不?免担心来日:“姐姐,我也不?瞒你,来这儿之前,我才见了邹处道,听他的意思,似乎是铁了心要跟聪如相认,即便是与?岳家闹翻,也在所不?惜。”
她眉头?紧蹙:“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孟太太却早已经有?了主意:“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却也简单。”
她振振有?词:“街坊邻居全都看着瞧着呢,是我们夫妻俩手把手地把聪如养大的,邹处道动动嘴皮子,就想把孩子认回去?他凭什么!”
“聪如生得像你,又不?像他,只要你不?出面替他证明?,他凭什么来要孟家的孩子?”
“他又凭什么证明?当年?我们送了聪如到他门上,而聪如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张娘子有?些迟疑:“这件事知道的人虽不?多,但总归也是有?的,若是邹处道有?心,总能从?青州那边儿寻到两个人证的……”
孟太太冷笑一声:“青州那边儿,就更不?用担心了!”
她循循善诱:“邹处道想找人证明?聪如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证明??必然是得先寻到你才行的——那他就得先寻到你的踪迹。”
“你在哪儿?在闻相公府上!”
“前青州刺史早就致仕了,还在不?在人世都得两说呢,他会愿意掺和进这种浑水里?”
一个早就致仕了的官员,出面证明?当朝宰相的妾侍曾经在青州给人生过?一个儿子,现在那个儿子就是龙川书院孟家夫妻的儿子孟聪如?
那他真是闲出屁来了!
经办这事儿的前青州刺史懒得掺和,现任的青州刺史就更没?必要掺和这事儿了。
至于邹家,虽是青州本地大族,但到底也不?是铁板一块。
不?可能仅凭邹处道一张嘴,就把自家搅弄得人仰马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