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十二嗓子发紧，秦玅观方才的神情已透出了不满，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ldquo太后不会容许点燃烽火的。rdquo秦玅观缓缓道，ldquo这中间，可有人横插一脚。rdquoldquo太后派裴敬山去传令，但调动的府卫军不知为何却并未增援。rdquo方十二道，ldquo微臣赶到时烽火已燃了许久了。rdquo秦玅观取下搁在案上的铜盆，露出完整的舆图来。方十二侧身接过，送至帐外。烽火一燃，那些藩王便有了带兵进京的理由。本朝承袭了汉代的推恩令，封王势力相较于前朝已大为缩减，多数王室宗亲只有个散衔，但一旦京城异动，秦家江山不保，少部分藩王仍有召集府兵进京勤王的余力。眼下朝局错综复杂，秦玅观并不想将藩王势力再牵扯进来。她料定，太后在她遇刺后必然会为秦妙姝做打算，做出谋夺大位的举动，所以太后也必不会允许点燃烽火，因而放心大胆地分出了些兵权供太后运作。谁料，这烽火还是燃了。秦玅观的指尖沿着京畿至平川关一带移动，临近藩王的名姓在脑海中翻覆。除夕赐宴，藩王是需要到场的。这几日，京中宗亲不少，但还有几位未至。倘若helliphellip秦玅观叩响桌案，已成一计。唐笙立了半晌没听懂她们在说啥，又没得御命，不敢坐下。思忖了一会，唐笙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行至帐中。她刚要行礼告退，便听见秦玅观道：ldquo过来。rdquo行动困难的唐笙：ldquohelliphelliprdquo方十二掀帘进来，顺便架了唐笙一把，这才磨蹭到了秦玅观跟前。秦玅观下诏，令探子注意各地藩王异动，又令方十二密切关注宫中动向。吩咐好这些，等到帐中无人了才开始问唐笙话。唐笙知无不言，将自己被绑和被拷打问话的经历讲得一清二楚。ldquo如此说来，唐简真著有《朝中见闻录》一书？rdquo唐笙摇头：ldquo我不知。rdquo秦玅观喉咙不适，想要啜些茶缓一缓，指尖还未碰到茶盏便躬身咳嗽起来。她摸出怀中的帕子掩住口鼻，眼尖的唐笙看到了帕上的血渍。ldquo陛下，您mdashmdashrdquo秦玅观指节抵唇，做出噤声的手势。唐笙一瘸一拐地靠近，替她顺了顺气。ldquo这个节骨眼上，朕不能有事。rdquo口脂被蹭掉了，秦玅观抬眸，唇瓣泛白，ldquo你明白么。rdquo唐笙点头：ldquo奴婢不说。rdquo秦玅观道：ldquo朕赏罚分明，这次你有功，朕当赏你些什么。rdquo她倚着太师椅，微扬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神色乖顺的唐笙。ldquo回陛下话，陛下赏赐奴婢是天恩，不赏奴婢亦是天恩rdquo唐笙道。这滴水不漏的回答听得秦玅观转起扳指来：ldquo此话何解。rdquo唐笙抬眸，眼睛亮晶晶的。良久，她道：ldquo是别人教的客套话。rdquo秦玅观涂口脂的手一顿，有片刻失语。ldquo是你准备那些物件后，方汀教你的。rdquo秦玅观用的肯定句，而非疑问句。唐笙心道，还好自己如实说了。秦玅观这样的人太可怕了，但凡她有一点小心思都能被猜个透彻。唐笙目光闪烁，继续溜须拍马：ldquo陛下果然火眼金睛，明察秋毫，实乃国之helliphelliprdquoldquo打住。rdquo秦玅观面色冷了下来。唐笙当即收声，脑袋低垂。ldquo朕有意拔你为殿前侍卫，挂职御林司。亦或是御前医官，值守殿前。rdquo秦玅观收起舆图，回望唐笙，眸中多了几分考究的意味。唐笙怔了会才打算扶腰谢恩，却被秦玅观拦手挡住。ldquo你像是不想要这个恩典的模样。rdquoldquo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helliphelliprdquoldquo讲。rdquoldquo殿前侍卫和御前医官月例各是多少？rdquo唐笙眨巴眼睛。秦玅观一时语塞，良久才道：ldquo朕只知道，前者是从七品，后者是正六品。rdquoldquo那御前女医便好。rdquo听说要升官，唐笙身上的痛楚都淡了许多。她美滋滋道：ldquo正六品月例肯定多些！rdquo第31章御前侍卫是皇帝近侍, 多从宗室和皇帝亲信中选拔，表面只是个七品武臣，但一朝有了官缺, 补上的便是这些近侍。官场有言ldquo朝为殿前扶剑郎，暮登天子宣政堂rdquo, 说得便是这些青云直上的御前侍卫。御医便差得远了。太医院的一众学究们明争暗斗了半辈子, 到顶了也只能混个正四品院判的职衔，两鬓斑白也依旧被皇亲贵胄呼来喝去。ldquo你的志气这般小？rdquo秦玅观重新确认了遍。唐笙摇头：ldquo奴婢只是觉得适合。奴婢这点三脚猫功夫，自保都难，何谈保卫陛下呢。rdquo说话这片刻，秦玅观也回出点味来。说来也奇怪, 从王女到皇女，再到皇太女，她沉沉浮浮十余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唐笙这样式的她还是头次碰到。多数时像个怯懦草包，但偶尔又能揣度圣心, 做出令她赏识事来。这样的人要么是真愚笨，但福运多, 要么就是颇会揣摩人心, 善藏锋芒了。秦玅观不信福运，更信她会藏锋。ldquo朕有一事不明。rdquo秦玅观神色玩味，ldquo想听你如何解释。rdquo唐笙顿感大事不妙。ldquo腊七你值夜同朕说得那些，朕翻来覆去地想, 总觉怪异。rdquo秦玅观注意到唐笙企图用垂头的动作躲避和她眼神交汇。帐外传来声响，是军士来送早膳了。秦玅观朗声道：ldquo进来。rdquo意识到帐内氛围不对, 军士忙不迭地退出。军中肉食皆用匕首割食，秦玅观用拇指将匕首推出鞘, 锃亮的刃面映出了唐笙大半张脸和她的一双寒泉眼。唐笙打了个寒噤，低低道：ldquo奴婢就是多嘴一言，没想到helliphelliprdquo秦玅观屈掌，示意唐笙近前来。唐笙照做，紧张得痛觉都淡去了。她刚矮下身来，下巴便被抵住了。唐笙视线下移，看清半出鞘的匕首后，冷汗直流。秦玅观用的力道并不大，可唐笙却不敢躲。她只得被迫凝望秦玅观的眉眼，鼻息微滞。ldquo陛下mdashmdashrdquo唐笙喉头发涩，话都说不利索了。脖颈间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唐笙能觉察到痂痕撕裂的轻微痛感。ldquo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rdquo秦玅观放低了匕首，嘴角含笑，ldquo朕怀疑，你是细作。rdquo唐笙张了张嘴巴，眼眶因惊恐而泛着湿意：ldquo我若真是细作，又为何要提醒您这些。rdquoldquo那你告诉朕，你从何而知，朕会遇刺。rdquo秦玅观倾身，同唐笙隔了约莫一拳的距离，好让自己看清唐笙每个微妙的表情。唐笙觉得自己惨透了，明明只想给秦玅观续命，却被她怀疑上了。明明啥也没做，却被人抓去无缘故地拷打了一顿。她眨了下眼睛，眼泪无意识地落下，滴落在匕首上。ldquo我的确不是细作，我也不图权力和名望。rdquo唐笙鼻尖和眼眶都泛起了红，嘴唇发颤，ldquo我只想要好好活着。rdquo被匕首抵住的这片刻，昨晚的记忆全都复苏了，连带着伤口都增添了几分痛楚。唐笙的眼泪掉得更凶了。ldquo可你的反应，前后矛盾。rdquo秦玅观并未心软，她道，ldquo你若是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朕定会饶你一命。rdquo唐笙道：ldquo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那时就是觉得危机四伏，您就是会遇刺。rdquo秦玅观轻笑：ldquo你是会算卦么。rdquoldquo您就当我会吧。rdquo唐笙声音发颤。收鞘声响起，秦玅观靠上太师椅，轻叹息。手脚冰凉的唐笙跪伏在地，心跳久久不能平复。ldquo你会算卦，那你便算算，朕能御极多少年。rdquo秦玅观擦拭起匕首，慢条斯理地割起肉来。唐笙抬眸，眼底还有泪光，虽然不情不愿，但为了保命还是道：ldquo陛下万岁。rdquo秦玅观冷笑了声：ldquo彭祖不过活了八百余岁。人人都说皇帝万岁，何人能万岁呢。rdquoldquo那陛下一定能长命百岁。rdquo唐笙平复完心绪，敛眸道，ldquo保大齐江山永固。rdquoldquo上一个这般讲话的，查出进贡的丹药□□，被朕凌迟了。rdquo秦玅观将割好的羊肉放到空碟中，推到临近唐笙的那端。唐笙注视着她指尖的动作，觉得那匕首不是落在羊肉上，而是落在她身上。ldquo起来。rdquo秦玅观擦拭着匕首，睨着地上的唐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