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待会上了城墙，接献印时也不要惦念着这个了，若是还难受，朕便叫方箬一并接了。rdquo秦玅观心要碎了，ldquo听到了么，不要光点头，要告诉我你是怎样想的helliphelliprdquo唐笙点着头轻ldquo嗯rdquo了声，鼻音很重。舆车停下后，秦玅观拭干她的泪，理好她的官袍。ldquo去吧。rdquo秦玅观轻推她的背，示意她先下车，ldquo这会，咱们是君臣。rdquo唐笙深吸气，平息好情绪，重新充当起秦玅观的臂膀。寒风涌了近来，层叠的人群宛如迫近的黑色浪潮，唐笙打起帘，迎秦玅观下马。华盖与仪扇压上前，成了蕃西苍茫大地上难得的亮色。明黄色绯红色的身影交叠出现时，甲胄与兵刃碰撞争鸣，城墙上下万人跪迎，场景分外震撼。ldquo咴mdashmdashrdquo号令穿透寒风冲击着献俘授降大典每个人的耳膜。秦玅观扶着唐笙的手臂稳稳当当的下了舆车，簇新的麂皮靴踩在了铺垫着氍毹的雪地上，随着步伐隐匿在缂丝袍服间。唐笙松开了秦玅观，退步至她与秦之娍的身后，同等候已久的方箬并行，在那之后便是御林卫与有功军士。众多侍从垂首携行，汇聚成长长的队伍，通向象征着权力至高处的御椅。待到她落座，左右立毕，仪官才齐声唱呵，城外押送虏兵与降将的队伍缓缓运作，通向留有血痕的斑驳城墙。丹帐大可汗成了丧家之犬，被齐兵拖到城墙之下，并着那些贪图大齐疆土的大小官吏，棋子般排列齐整，傀儡般呆呆木木地立成多列。ldquo向，大齐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mdashmdashrdquo被俘众大臣闻得此言惊诧地望向大可汗，却发现他早就被齐兵踹了下去，老老实实地行起了叩拜。秦玅观睥睨着城下蝼蚁般的俘虏。他们或伤或病，或老或少，或惊恐或不忿，屈居于武力恫吓之下，叩拜来降，老老实实行起了臣子对君主的大礼。仪官再唱：ldquo向，大齐皇帝，进献符节宝印mdashmdashrdquo秦玅观微斜身，靠上御椅，唐笙会意朝方箬和十八使眼色，步伐齐整地走下高台。一文两武，一蓝两绯，恣意飞扬的袍服成了鲜明的旗帜，穿过由两翼禁军劈开的长道，行在氍毹中央。唐笙修长的脖颈隐与朝袍交领间，高挑的背影挺拔如松，她微扬着下颌，垂着视线瞧着眼前的道路与远处跪着的人，阔步向前。恍然间，秦玅观的视线与记忆里的交叠了。那立在中庭梗着脖颈洒扫的宫娥，等候书案便脑袋总低不下去的医女，立在朝堂班列间总是差点同她平视的文官helliphellip她想起了席上唐笙的话：ldquo我本不属于这里，所以总显得笨笨的，想要不引起什么注意，但总是被人抓到helliphelliprdquo或许一开始她注意到唐笙的特殊时就该明白了。秦玅观凝望着那道绯红的背影，心尖柔软且酸涩，一直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挡住跪着的丹帐大可汗才收束视线。涕泗横流的大可汗捧着可汗令箭与宝印，长子托着符节，头垂得极低，压抑着哭声，浑身颤抖。唐笙从不同情这些个ldquo王侯将相rdquo，她单手接过包裹严密的丹帐宝印，确认无误后才将这分量不轻的金疙瘩捧在掌心。方箬接过信令，抚着上边的文字，余光里方维宁已横起了符节放在手中掂量。三人微颔首，携着这些象征着至高权柄的物件登上城楼。她们背身的那一刻，衣袖与袍摆扫过他们，丹帐大小官员与王室宗亲哭成一片，大可汗垂地痛哭，攥着泥雪哭得浑身颤抖，久久不能起身。秦玅观仰首看向秦之娍，轻唤：ldquo姑母。rdquo秦之娍回神，顺着秦玅观的视线看到了微微躬身的三位女官。ldquo您是丹帐的主宰，这些mdashmdashrdquo秦玅观的视线掠过那些物件，郑重道，ldquo归您。rdquo秦之娍没想到她会这么利落的将权柄交接到她手上，这是对这些轻蔑她多年的丹帐人一记重击，打得他们几乎能屈辱而死。ldquo我若是他们，此刻便已自尽了。rdquo秦玅观轻笑了声，ldquo如今看来，还是能忍的。rdquo笑了笑，她正色：ldquo姑母，这是您应得的。rdquo余下的藩属国近似于求饶的国书秦玅观不愿听，她将议程提到了后边，先叫仪官念起了封赏诏书，奖赏三军。唐笙听着诏书的口吻，便猜出了这银子大概又是秦玅观从自己的内帑里逃出来的，不禁肉疼了好几下。仪官念了一份有一份诏书，唐笙忽然听到了自个的名字，下意识抬眸。她方才走神得太厉害，回神时只听到了个什么爵位，悄悄挑头准备同十八说话，结果一转头就瞧见了方箬那张冰块脸，又默默转了回来寻找十八。终于瞥见了人，唐笙刚想出声，便听着秦玅观一声呼唤。ldquo唐笙。rdquoldquo臣在。rdquo唐笙快步行至秦玅观身边，在秦玅观拂动的指节的指引下挨近，凑到她身旁听话。ldquo还难过着呢？rdquo唐笙答：ldquo没有helliphelliprdquoldquo那怎么走神？rdquoldquo在想事情。rdquoldquo你在敷衍我。rdquo秦玅观斩钉截铁道。唐笙不敢说话了。ldquo方才恩都没谢，幸好此处没什么胆大包天的言官，不然至少得挨两顿参。rdquo唐笙吸了吸泛酸鼻子，麻溜道：ldquo微臣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mdashmdashrdquoldquo行了。rdquo秦玅观将人推了回去。确认唐笙不再像方才那样患得患失，胆怯不安后，秦玅观终于放心了，一直到大典结束都没再唤过她。当初坑杀过大齐军士，建过京观的丹帐将军被斩首，依照丹帐大可汗一脉抓捕的宗亲即日启程押解进京，将与辽东抓来的库莫汗和死去的瓦格汗的尸首一起带来，朝野共同庆贺这场前所未有的大捷。再次坐上舆车，唐笙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秦玅观望着她唇畔的若有若无的笑意，眼角微弯。回了寝居，唐笙卸下了防备，打来水擦洗被风吹得干涩的面颊。秦玅观除了冠，解开束得严严实实的革带，预备着更衣。ldquo下去罢。rdquo秦玅观小臂抵近肩头，对侍从道，ldquo今日不必来扰，除要紧政务，旁的都交给报值房的方大人处置。rdquo侍从唱喏。她们说话声虽小，但唐笙还是听见了。掬满掌心的水拍打着面颊，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下，湿漉漉的唐笙心绪平定，思忖起该怎样同秦玅观说起唐简的情况了。她可以不说，但那未免太自私了些。这样的事，唐笙做不来。身后响起一阵木屐声，已经换上轻便氅衣秦玅观朝她走来，取下了巾帕递给她。唐笙接了，回首望着她。ldquo见你欲言又止了一路，我便亲自来问了。rdquo秦玅观说，ldquo我有好些想知晓的，你可以答，也可不答，不计较这个。rdquoldquo您问。rdquo一粒水珠从唐笙的下巴滑落，打在唐笙素白的交领之上，衬得这身官袍愈发艳丽了。秦玅观心尖痒痒的，视线略有些飘忽。ldquo异世之论，是否属实？rdquoldquo属实，我没有疯。陛下算古人，我算今人，所以我刚来时总是同旁人格格不入。rdquoldquo还有这种说辞？rdquo秦玅观微讶，ldquo那，异世时空，你可知我helliphelliprdquo唐笙知道她想要问什么，轻轻摇头。ldquo那是两个时空了，陛下。rdquo唐笙说，ldquo在那个时空，我就是个小小的医生，同郎中差不离，我所在的那个时空，并没有这段历史，但又同如今发生的，有好些相似的地方mdashmdashrdquoldquo若是能多几个您，早就不同了。rdquo唐笙低声说。ldquo有何不同？rdquo秦玅观若有所思，虽仍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ldquo难道那是什么桃花源？rdquo唐笙沉思了片刻：ldquo古往今来，除了书上的，哪还有什么世外桃源？rdquo秦玅观敛眸：ldquo说得不错。rdquo她们凝望着彼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良久，秦玅观问：ldquo你会回去么，像是上回重伤，你说的那样。rdquo她的声极轻，比起询问，更像是在恳求。唐笙的心一下软了。见她不语，秦玅观很想催催她，但还是怕得到个违背期许的答案，不敢去催。那幽暗的眼睛里映着唐笙的身影，唐笙下意识摇头，让她眼底的那抹身影有了动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