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还红着脸的女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奚臻不敢回头看丁蕾,她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但她听到丁蕾“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又急又乱,像她失了节拍的心跳,每一下都踩在名为喜欢的鼓面上。
这样的奚臻自然注意不到丁蕾的反常。
两个人,一个慌张地回了房间,一个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才敢回头看了一眼。
这扇门是她在装修的时候亲自挑选的样式,现在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这是属于她的房子,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经过她的过目,哪怕是咏梅女士想让丁蕾借住的时候,那些放进来的东西也都问过她的意见——除了丁蕾的衣物,这实在太私密了。
现在里面住了一位能牵动她心绪的女孩,于是熟悉又杂糅了陌生。
换了一位主人的卧室,自然会改变它的风格。
奚臻没有窥探丁蕾私密的想法,但她看着那扇门,忽然想起丁蕾只是借住,一旦到了时间,她也就回去了。
到时候房间又会回到原来的样子,而这个家也会恢复从前。
她从未觉得自己住惯了的房子这样空荡过。
眉峰凛冽的女人微微拧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带着芝芝白桃味道的湿润香气似乎还在鼻端,侵染了她的呼吸。
向阳花一样的小姑娘像一束以毋庸置疑的态度闯入她生命里的光,那怕仅有那一点微光,都足以照亮她生活。
奚臻,你选什么?
你真的只想试一试吗?
一向在市场部运筹帷幄的女人心跳怦然,她用力地按着心口,感受血液随着心脏的搏动奔涌的颤动。
她真的甘心吗?
她愿意回到从前的日子,愿意接受这个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家吗?
可是咏梅女士呢?
她如何笃定丁蕾一定能喜欢上自己?
这是一个一旦开始行动就无法回头的决定,其中涉及的问题并不少。
她该如何面对连姨?咏梅女士夹在她们之间又该有多为难?
她可以...喜欢吗?
奚臻还是没做好面对复杂纠葛的准备,只要不开始,她什么也不会失去,不对——
她会失去她本就未曾拥有的东西。
但至少她不必担心现在安稳的生活被打破,不必担心给咏梅女士和连姨带来麻烦,也不必担心...丁蕾发现她的心思后对她退避三舍。
人总是安于当下的,市场部运筹帷幄的奚总监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只是一个软弱的人。
你在恐惧什么?奚臻问自己。
做惯了决策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也知道风险与机遇共存,不该为了那点风险就止步不前,犹豫只会让自己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想备菜的奚臻还是回到了二楼,她拿起钩针,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好。
这明明是她最熟悉最擅长的东西,她一度以为钩针是唯一能伴随她生命全部的存在。
她想做点什么,她想钩点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好。
回忆像汹涌的潮流将她裹挟进痛苦的漩涡里,奚臻才发现自己从未遗忘。
那个女人领着人告诉她这是新认识的朋友,她还高兴地向对方打招呼,而后她被哄着玩捉迷藏,躲进了衣柜里,听着奇怪放纵的声音,又在缝隙里窥见翻滚交缠的人影。
在她们离开以后她爬出衣柜,超出认知的事情让她感到惶恐和恶心。
这也是她从未尝试了解相关事情的原因。
后来她发了高烧,短暂地遗忘了这件事情,收到女人为了哄她连夜织出的围巾,看到女人疲惫布满血丝的愧疚眼眸,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
只是错觉而已。
咏梅女士爱着她,就像她作为孩子天然地爱着咏梅女士一样,她以为她们是这世界上最亲密最密不可分的关系。
直到离后的咏梅女士明明不是工作时间,却越来越忙碌,但笑容也越来越多,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提前提出出国留学。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奚臻,你还有自己。
在国外的日子里,她在孤独、感到压力的时候拿起钩针,世界似乎在针与线之间重新铺展,那些混乱痛苦的记忆像逐渐变短的毛线团,一点一点被织成柔软的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