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卵生记忆十分漫长,是三年还是五年他都说不清,他只记得世界是黑暗的,但从破开的卵壳中射进来一束光,打在他的卵液里,形成一个光柱,漂浮的浑浊物质和偶尔的气泡围着光柱飞舞,触不到,摸不着。
但他又害怕光,卵壳从头顶掀开,全是惨白,晃动的白色长衣,刺激着视网膜,水线从针口射出,从留下的输入管进入,冰凉掠夺身体的每一寸温度,接着是酸疼还是痛苦,他习惯这些,无论是缺氧窒息的肺部停摆,还是骨骼生长又被细胞消融,在嘈杂的声音中,他辨别出仪器规律运作的嗡鸣声,重复播放的拗口音频声,他数着音频重复播放的次数,判断什么时候卵壳再次被打开。
卵壳被打开的间隔越来越短,甚至一遍都播不完,他小心翼翼生出奇怪的东西试图掀开一点缝隙,让更多的光与空气进来。
“缺点悟性!”是他听过最多的话语。
“0021缺点悟性。”“8041的悟性再好点就好了!”“3077缺点悟性!”
3077,他知道,他就是3077。
实验室出事了,闯入一群不穿白色长衣的虫。
“这是3077,带走!”这是3077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在漫长的黑暗中,液体填满他的耳朵,他对声音非常敏感。
“已经准备好存储冷室,希尔先生,他的卵液数据非常糟糕,很有可能无法孵化或者残疾,您还要选择冷冻。”又是一个白色长衣,拿着尖锐的针管,3077想。
“冷冻。”希尔先生。
3077破壳,他被从生活好久的卵壳中取出,卵壳内的每一寸纹理,都被他反复抚摸。
3077有些害怕,好吵好亮,他想回到他的卵壳。
“啊,我们的小伊恩真可爱,他居然舍不得他的壳,呵呵。”
“该出来了小家伙,不能再睡了。”
3077不再是3077,成为了阁下,后来成为了伊恩·希尔。
“伊恩,你的雌父真爱你,你的雌兄又申请来圣罗兰看你了,带了好多礼物,这回会不会又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伊恩·希尔的身子一抖,安德鲁·希尔,他名义上的雌兄,一次次消磨掉他的信任,体弱的伊恩在陌生纪律严明的圣罗兰过得并不快乐,所有虫都认为,他会是圣罗兰这一百年来唯一养育死亡的雄虫。
生长痛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伊恩,抑制生长的药剂甚至改变了他的基因,所有虫族简单的长大对于他来说痛苦不已,疼到双手相互触碰都会从骨缝泛出痛意,雌兄的到来本该是他唯一的慰藉,但安德鲁欺骗他撤去守护者后,像逗狗一样摔丢带来的礼物恐吓,脏器停摆后着急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