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落日的余晖像是被大自然精心调和过的金色颜料,轻柔地洒落在蜿蜒的青石板路上,铺就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薄纱。那青石板历经岁月的摩挲,表面微微泛着光,与霞光相互映衬,宛如一幅古老而又静谧的画卷。 覃龙结束了一天在运输站的忙碌工作,骑着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晃晃悠悠地穿梭在回家的路上。车把上挂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那袋子的边角因覃龙一路的汗水浸湿,变得有些发皱,像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脸上的皱纹。覃龙穿着一身沾着灰尘与油污的工装,袖口处被他随意地扯了扯,试图整理一下形象。一路奋力蹬车,他此刻肺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棉絮,呼吸急促,喉结随着喘息上下剧烈滚动着。 终于,他嘎吱嘎吱地将车停在了码头那个熟悉的茶摊前。茶摊前,江奔宇正坐在河边木桌旁,静静地品着一碗凉茶。覃龙快步走到江奔宇身边,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就赶忙把文件袋往木桌上一放,带起的一阵微风,轻轻掀动了江奔宇手边那碗凉茶表面的浮沫。“老大,”覃龙急切地说道,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喘息后的沙哑,“刚在街口撞见张子豪,他说这是你让鬼子六准备的东西。” 江奔宇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文件袋,他的手指在粗糙的粗瓷碗沿缓缓转动了半圈,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过茶摊周围正在纳凉的人群。喝茶的老汉满脸沧桑,正用一块略显破旧的粗布认真擦拭着手中那把古朴的紫砂壶;不远处,两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正全神贯注地对弈,每落下一枚棋子,都发出清脆的啪嗒声。确认周遭一切如常后,江奔宇这才伸出手,稳稳地拎过文件袋。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袋里硬挺的纸张边缘时,动作微微一顿,随后转身,朝着茶摊河边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下走去。覃龙见状,赶紧快步跟上,心中满是疑惑与好奇。 来到老榕树下,江奔宇解开袋口麻绳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手中拿着的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封承载着无尽思念的家书。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沓泛黄的纸张,借助着树缝间漏下的细碎光线,快速地翻阅起来。随后,他从中抽出最上面的两份文件,递给覃龙,神情严肃地叮嘱道:“这是卖草药和山货的票据,你回去把交易的斤两、钱数都仔细抄下来,单独收在木箱最底下,千万别大意。” 他稍作停顿,目光望向远处码头屋子顶上那面在微风中飘扬的红旗,接着说道,“你和虎哥盖新房得要八百多块钱呐,这数目在村里都能翻新三回瓦房了。眼红咱们的人,夜里怕是睡不着觉,指不定瞪着天花板,心里头算计着咱们的砖瓦呢。” 覃龙紧握着票据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纸角硌得指腹生疼。他抬眼瞅着江奔宇额角那道浅浅粉红没有好全的疤痕,那是前段时间在山里打猎时,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留下的。此刻,在逐渐暗沉的暮色里,那道疤就像一条淡红色的丝线,显得格外醒目。“衙门最近查得特别紧,前几天三队的老林家盖猪圈,就多占了半尺地,结果就被勒令拆掉了,”覃龙压低声音,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这些票据……会不会有问题啊?” “防的就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江奔宇又从文件袋里翻出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收据,纸张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油墨香气。“这是虎哥的,你让他夹在《毛主席语录》第里,那页他总喜欢折个角,肯定忘不了。最起码这本书那些人不敢乱动。” “老大,我记牢了。”覃龙一边说着,一边把票据仔细地折成方块,小心翼翼地塞进内兜。当指尖触碰到心口位置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问道,“那您呢?您手里剩下的这些……打算怎么处理?” “我这儿有备份。”江奔宇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帆布包,包上的金属搭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回去跟村里的弟兄们透个话,让大家都多留个心眼。谁家的狗突然叫得比平常勤快了,哪户人家老是往村委会跑,这些都得记着点。真要是有人举报咱们,至少得知道是从哪个院子里传出的风声,是谁家的灯彻夜亮着不熄。” 覃龙挠了挠后脑勺,粗糙的手掌把头发蹭得更加凌乱了。“老大,咱们是不是太谨慎了?兄弟们不都挺服您的吗?” 江奔宇弯腰拧开茶摊旁的公用搪瓷缸,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缸凉茶,那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树影里显得格外清晰。“现在我最担心是鬼子六的那些手下,毕竟他们都见过我。虽然他们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万一呢?前阵子李家庄的老陈,就因为给邻村捎了两斤红糖,就被人举报说是投机倒把,现在还在学习班待着呢。”他把搪瓷缸重重地往石桌上一放,缸底的水渍在桌面上迅速洇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晕。“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得比石头还坚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呐。” 晚风轻轻拂过,卷动着榕树叶沙沙作响。覃龙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煤油灯,思绪不禁飘回到以前时,老一辈的人带着后辈们在山坳里烧木炭的日子。那时,老人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在明处走,影子不能歪” 。他吸了吸鼻子,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接着问:“那鬼子六和子豪那边……需不需要再叮嘱一下?”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放心,”江奔宇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点笑意,“他跟鬼子六今儿一早就去了趟公家衙门那边,该打点的关系都已经打点到了,不会有大问题的。” 然而,覃龙的眉头依旧紧紧皱着,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他下意识地用脚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那石子被踢得滚出去老远。“可那画册交易平台,真的要停吗?六百多号弟兄可都靠着这个吃饭呢,有的弟兄家里孩子还等着买药救命。突然停了,怕是……怕是有人要离开,甚至……”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但两人心里都明白那没说出口的意思——在这个敏感的年头,被人举报可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就会惹上大麻烦。 “所以才让鬼子六他们去找革委会的吴威和方明杰。”江奔宇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轻轻敲着,像是在默默计算着什么。“真出了事,能捞一个是一个,但有个前提——绝对不能背着咱们跟外人勾勾连连,否则谁也保不了他。” 覃龙这才恍然大悟,想起画册交易平台刚搭建起来的时候,老大在山里据点里跟核心弟兄们开会的场景。那时候,早上初升的太阳昏暗的光线将江奔宇高大的影子投在墙上,仿佛一尊巍峨的铁塔,充满了力量与威严。“难怪您当时非得强调单线联系,甲只认识乙,乙只认识丙,谁都摸不清上头到底是谁。”他往江奔宇身边凑近了一些,声音里满是佩服之情,“可架不住熟人介绍啊,二柱子跟他表舅都在里头做事,哪能不认识呢?这可怎么避免啊?” “所以这也是个筛子。”江奔宇望着远处那条已经被暮色完全吞没的山路,目光深邃而坚定,“看看队伍里谁能真正扛住事,谁会见利忘义、背叛大家——是人是鬼,这么一筛就全清楚了。” “可这么一来,怕是剩下的人没多少了。”覃龙叹了口气,鞋底在地上缓缓蹭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心中满是忧虑。 江奔宇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覃龙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糙的布衣裳传递过来,让人感到一丝温暖与力量。“别在这儿干耗着了,夜路不好走,咱们边走边说。”他拎起靠在树干上的自行车,车链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嗒”声,仿佛在为他们的夜行奏响前奏。 两人推着车,缓缓朝着古乡村的方向走去。车轮碾过碎石子路,发出有规律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很远。覃龙望着江奔宇的背影,忽然发现老大的脊梁似乎比以前更弯了一些,也许是这段时间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既要操心盖房的事,又要时刻盯着平台的运作,还要时刻防备着暗处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睛,换做是谁,都得熬出一头白发,累弯了腰啊。 果然,没走出半里地,他们就撞见了流动巡查的革委会队员。两个穿着蓝色布制服的年轻人,手里高高举着马灯,那昏黄的光柱在他们脸上来回扫动,就像两束刺眼的探照灯。“站住!干什么的?”领头的那个队员嗓门洪亮,在马灯的光晕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胸前佩戴的鲜艳红绸章,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江奔宇见状,赶紧不慌不忙地掏出运输站的工作证,塑料封皮在灯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泽。“同志,我们下班回村,我在运输站搬货,他是隔壁车间的工友。” 马灯的光柱又照了照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工具包,随后,领头的队员用手电筒轻轻敲了敲文件袋,语气带着几分警惕问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单位的领料单,明儿一早要交上去的。”江奔宇回答的声音不高不低,十分沉稳,但手指却在车把上悄悄蜷了起来,透露出他内心的一丝紧张。覃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对方挥了挥手,说了声“走吧”,他才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的汗水早已把衬衫紧紧黏在了身上,凉飕飕的。 没走多远,第二个巡查岗又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次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他翻看工作证的时候格外仔细,就连照片边角那细微的折痕都反复瞅了半天,嘴里还念念有词:“最近上头抓投机倒把抓得严,你们运输站的人更得注意,可别犯错误。”江奔宇满脸陪着笑,连连应和着,直到对方把工作证递回来,两人才敢继续往前走,脚步都比刚才快了许多,像是想要尽快逃离这令人紧张的巡查氛围。 “要不是这证,今晚怕是得被带到队部去问话了。”覃龙喘着粗气说道,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一条黑色的丝带。 江奔宇没有说话,只是把自行车推得更稳了些,眼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远处古乡村的轮廓在夜色里渐渐清晰起来,村口的老榕树就像一个沉默而忠诚的哨兵,静静地守护着村庄。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或许此刻正从某扇窗户后面、某棵大树背后,悄悄地窥视着他们,注视着他们一步步走近……喜欢带着随身空间重生70年代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带着随身空间重生70年代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