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1)

(' 郭将军的敬佩是真诚的, 他真心实意的认为,司马侍中为了维护少帝的权威,是不惜填上自己的威望与声名, 也要竭力与蜀军周旋到底。这样的拳拳忠贞、一片热忱,真是令他感佩而且羞惭, 大大的自愧弗如, 憧憬之意, 更是油然而生。

都说西川的诸葛氏忠贞不渝, 是人臣的表率;我们大魏的托孤重臣也不差了什么嘛!先帝托付得人, 想必在九泉之下,也当大大感动吧?

不过,心绪的起伏无助于解决实际的困境。郭将军发自真心地敬佩了片刻, 还是小心开口:

“可是将军,如今蜀军毕竟势大……”

是的, 司马侍中愿意为了少帝不计荣辱、慨然承担, 确实是千古难有的佳话。但佳话归佳话,再这么僵持下去, 侍中……侍中他老人家撑得住么?

士气濒临崩溃, 局势更是不利;无论从哪个方面推敲, 都实在看不到希望的曙光。须知,战场打不赢, 一切等于零。真要在前线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那压力不还得给到后方的皇帝?

显然, 司马侍中对此亦早有成算,他不慌不忙, 微笑着称呼郭淮的字:

“伯济不必过虑!”他道:“其上如风,其下如草;如今军中人心惶惶, 无非也是草随风动,被一时的困局所震慑而已。小人之心,何足挂齿?只要能打几场小小的胜仗,他们自然会回心转意,体会到上面的苦心。”

郭淮:“……胜仗?”

郭淮的面色变得古怪了——他当然知道胜仗能解决一切思想问题,军中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胜仗能解决思想问题;可是吧,要是他们能随随便便打个胜仗,那还至于现在坐守孤城,愁眉不展么?

这样的高谈阔论,言之凿凿,和废话有什么区别?

即使面对如此奇特的神色,司马侍中城府极深,依旧安之若素。他道:

“要想一击克敌,犁庭扫穴,那自然是千难万难;但以老夫的见解,抓一抓蜀军的弱点,打几个不大不小、足以挽回士气的胜仗,应当还是有可能的。”

郭淮诧异:“蜀军的弱点?”

——他怎么没看出来蜀军有什么弱点呢?或者说,要是蜀军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弱点,您老何不早点下手,一击毙命,还至于苦巴巴等到现在?

“蜀军军势严整,的确无缝可寻。”即使司马懿脸皮再厚,亦不能不承认老对手治军的精密手腕:“但两军对垒,非唯人力,亦关乎天数。蜀军行兵列阵,整整有法,但天命不佑,又何惧之有?”

他停了一停,低声道:

“伯济应该知道,诸葛氏的身体,可一直算不上怎么好。”

郭淮终于悚然变色了:

“……将军是说?!”

“西川的使者来的时候,我问过他诸葛氏的起居。”司马懿缓缓道:“他虽然遮遮掩掩,但话风中依然可以听得明白,诸葛氏一天的饮食,也不过是三升米、一点脍肉、一点菜蔬而已;此人谨慎自持,二十罚以上,都要自己省览;如此食少事繁,岂能久乎!蜀军的军势,或者没有太大的破绽;但诸葛氏的身体,就是他们最大的破绽!”

没错,先前西川使者大摇大摆,上门激将之时,司马懿严阵以待,也不是没有预备。他抢先过问诸葛氏的饮食,正是在话语中打了个极为阴险的埋伏。如果使者说诸葛氏一天食米三四升,他就说此人“食少事繁,岂能久乎”;如果使者咬咬牙,谎称诸葛氏胃口极好,一天两斤炖肉三个肘子四斤黄酒,他就说诸葛氏胡吃海喝毫无节制,迟早飞升三高星球;如果使者聪明一点说诸葛氏营养均衡饮食精细,吃的是蒸羊羔蒸鹿尾蒸熊掌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等等美食,他就说诸葛亮饮食奢靡、略无顾忌,俨然亡国之相,依旧还是药丸。

总而言之,无论使者回答什么,司马懿都有万全的准备,一定能把话题转到“岂能久乎”的固定结论上;靠着洗刷西川使者来洗刷诸葛氏的威慑力,为军队挽回一点虚无的信心——既然敌军的魁首已经“岂能久乎”,那己方自然是“坚持下去,就有办法”嘛。

但很可惜,他接见时刚刚开口问了两句,那个西川的使者就忽然发作,抽出了女装当场敬献,搞得司马侍中立刻破防,不能不厉声把人驱逐出去;连预备好的妙妙小话术也被直接斩断,根本来不及施展;以至于只有在如今故技重施,为郭淮论证诸葛亮的“岂能久乎”。

显然,郭将军还是太忠厚了,根本没有意料到主将会隐伏下这样无懈可击的妙妙论证。他甚至还认真想了一想,然后发现司马侍中的理论居然还相当合理——毕竟,诸葛氏天天坐个三轮车到处逛的事情大家也是知道的,要是身体健壮行动自如,何必天天坐三轮车?以此观之,在经历了军旅冗杂事务的折磨之后,说一句“身体虚弱”,也是相当正常的吧?

“我前几日得到线报。天水陷落投降以后,诸葛亮亲自赶赴前线,安抚军心。”司马懿缓缓道:“自汉中至天水,沿途奔波数百里之遥,又都是崎岖的山路,以诸葛亮的体格,又能支撑多久?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机会,不能不牢牢把握。”

以当下的生产力,“旅途劳顿”可绝不是什么夸张;就算是皇帝巡游,筹备完全,一天走上百余里也要疲惫不堪;何况军中诸事皆简,遭受的磨折更比寻常厉害百倍。诸葛氏长途奔驰之后难以克当,为此生一场大病都是有的。而以蜀军现在的情形,唯一一个可以支撑大局的顶梁柱病倒,肯定也会露出极大的破绽。所以司马侍中口中的“缝隙”,真不是什么虚妄之言。

郭淮面色微变,再明显不过的露出了心动。被蜀军摁在前线憋屈了几个月,魏军上层的郁闷与不快同样抵达了顶点。平日里为了顾全大局,尚且可以暗自隐忍;如今真有了一举翻盘,争夺胜利的良机,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当然,相比于蠢蠢欲动的心机,郭淮更为钦佩膺服的,是司马侍中独到老辣的眼光。能从蜀军这看似严密妥帖的阵势中,一眼看出对方隐秘的软肋,这样细密的判断与决绝,不能不令人五体投地,心服口服;往常因为接连受挫而产生的那点阴影,亦消散无余,再无动静了。

他毫不犹豫,略微捋一捋衣衫,直接拜了下去:“侍中高见,仆唯侍中马首是瞻而已!”

“这如何敢当?请起,请起!”司马懿赶紧起身,亲手将人搀了:“郭将军谬赞,老夫实有不安。之后的大事,还要拜托郭将军一一照应呢。”

司马懿是真要对蜀军做什么大事么?

那肯定是绝无可能的。司马懿又不是什么盲目自信的傻子,当然知道他对郭淮口嗨的那些有多么的不切实际,更知道所谓的“软肋”有多么的不靠谱——诸葛亮之缜密细腻,是他交手数月以来,深有体会、绝不敢稍稍忘怀的关键。就算天时凑巧,此人当真因为奔波而生病卧床,这样细密谨慎的角色,又怎么会不留下一点反制的手腕?真要信了什么“蜀军虚弱动摇”、“战局优势在我”的鬼话,那再多兵力都是不够送的。

不过,司马仲达言之凿凿,倒也不是全然诓骗;他的确需要一场胜利解套,也的确物色好了一场可靠的胜利——数日之间,司马氏派探子四处搜查,已经物色好了一块上好的战场。那是两军对垒日久,蜀军为了减少后勤损耗,在前线临时开辟的菜地,地里种了不少生长极快的野菜,隔三差五就要来施肥。而司马懿暗自揣度,早就已经预备好了,等到蜀军来收割野菜,他就率精锐部队全数扑上,以多打少,以强敌弱,保证可以打一个措手不及;精锐部队速度极快,即使蜀军主力反应过来,他也早已从容转进,绝不留什么缝隙。

魏军与蜀军正面对垒,司马懿肯定心中发虚;但率领精锐暗算割菜浇粪的民兵,搞一场“粪坑大捷”敷衍局面,那他还是信心十足,手拿把攥的嘛!

当然啦,耗费这么大的精力收拾一点民兵部队,那肯定是得不偿失之至,精算起来等同于倒贴。但天下的事情不能算得这么细,有时候还得考虑考虑情绪价值——司马侍中早就让人伪造好了旗帜和铠甲,得胜后直接命人献上,就说是蜀军溃败时散落的战利品;如此俘获无算、大获全胜,那情绪价值不一下子就起来了吗?

要是嫌这个价值还不够,那司马侍中还预备得有破烂三轮车一辆,先前偷到的木牛流马半座,就说这是诸葛亮被他们追得走投无路,夺命狂奔,以至于连宝贵的爱车都顾及不上了——这样一来,情绪价值不就更大了吗?

横竖诸葛亮旅途奔波,多半要生点不大不小的病;那一时半会在军中卧床不起,也就根本没法亲自现身,辟司马仲达的谣言。魏军将士又不能奔赴诸葛氏帐前查验,不也只有信了主将的发言?到时候内内外外一片赢麻,士气问题不就自然而然的解套了么?

——什么,你说这样低劣的鬼蜮伎俩,长期来看必然露出马脚?那就不必多虑了。司马仲达早就准备好了后路,等到在菜地和粪坑打出了一场大捷,挽回自己的名声,他就要准时准点,按方生病;开始阿巴阿巴,大流口水,然后卧床不起,不能不上表请辞了。

只要一上表请辞,那看在托孤重臣的身份上,看在这场“大捷”的颜面上,皇帝大概也不好为难什么,只有降旨俯允,让司马仲达体面收场。只要能顺顺当当抽身而退,那接下来战局如何糜烂,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要是接手的将领无法应对,被诸葛亮一通操作打得屁滚尿流,那搞不好朝野上下惊骇之余,还会深刻怀念起司马侍中的丰功伟绩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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