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怯惊了一下,毫不犹豫地说:“不要!”
她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这就不想活了?
宋知怯生硬笑道:“我爹还等着我回家呢。”
高清永未有勉强,放下垂帘,临了多说了句:“那就早点回家吧,这几日不要往东市走了。”
宋知怯不明所以地“诶”了一声,目送他离去。
马车拐入深巷,不见踪迹。
土墙上苔痕青绿,表面细盐似的冰霜渐渐消融,光色倾斜,日落月升。
赌鬼一脚踢开巷口处的大门,骂骂咧咧地道:“守了整夜,跟了半天,到傍晚马车停下来,才发现里头人不见了。早知他们如此不堪大用,还不如让我去!”
院里几人正在吃饭,郑九不客气地说:“就你那腿脚功夫,连马车都未必能跟得上。”
赌鬼极小声地说了句:“本该是矮子去的,他那双短腿跑得多快。”
他走到桌前一看,鸡鸭鱼肉摆了满桌,与从前那些清汤寡水截然不同,大惊失色道:“谁做的饭?高贼还没死,你们就先摆上席面了?”
宋回涯说:“你那位心上人。”
赌鬼大喜:“她大好了?”
紧跟着又变脸说:“还伤着呢,你们怎么会要她来做饭?”
“说是该来道谢,高观启让她亲自送来的。”宋回涯举着筷子指向门外,“前脚刚走。”
赌鬼冲出门外,极目远眺,本要去追,望着深深暮色,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地走了回来,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你们说,我与她是不是差了一点缘分?”
宋回涯都不稀得搭理他。
她扭头问郑九:“你们郎君现在在做什么?”
郑九:“在等木寅山庄的那批财宝送到京城,加上郎君手中的一些证据,定死了高清永的罪责,好光明正大地拿他。”
赌鬼问:“你师弟没告诉你吗?”
宋回涯说:“我师弟?见不着面。”
宋回涯去找了两次,他二人要么是在会客,要么是在外面寻人,忙得脚不沾地,能喘上气都算清闲。
赌鬼拍了下大腿,急得嘴角燎泡:“不知高清永藏去了哪里。别是万事俱备,却叫他逃出生天了。”
郑九受伤,没什么闲暇管教,宋知怯一个人蹲在边上铲土玩儿,听着他们聊天,突兀插了一句:“他往东市去了。”
众人愣了一下,对视一眼后没当回事,以为是小孩子突发奇想,继续往下说。
只有宋回涯搭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宋知怯拍拍手起身,说:“我看见了啊!”
她冲到赌鬼面前,得意地说:“他主动找我说话的呢,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看他是想做我爹。”
她拍了拍胸脯,鼻孔朝天地对着赌鬼,绕着他走了几步,人小鬼大地说:“懂了吧?这就是我的过人之处!”
赌鬼不信,上上下下地审视她一番,嘁声道:“就你?泥巴你都玩不明白吧?”
第095章 白云无尽时
宋知怯受赌鬼挖苦,也不生气,只是抹了抹鼻子,给赌鬼递了一个“你先开始”的眼神,然后迈开外撇的步子,大摇大摆在院内走了几步。
她个子不够高,吭哧吭哧地爬上椅子,推了推脑袋上莫须有的斗笠,捏着嗓子烦躁道:“叫爷爷等得久了,怎么才来?”
说着甩了甩胳膊,露出一个尽显冷酷的笑容,而后捧着肚子跺脚大笑。
她学得惟妙惟肖,但宋回涯没见过赌鬼动手前的习惯,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发觉赌鬼无端安静下去,才偏过视线端量起身边的青年。
宋知怯见对方闷声不响,继续在那儿表演讨打,她推了推斗笠,向宋回涯解释道:“师父。这个,是学的你。”
又摆出一脸深沉相,轻慢抬眸,眼神幽幽地注视着前方。
“这个是学的九叔。”
最后揉着她的拳头,晃了晃肩膀,大喊道:“这是学的沈岁!”
宋回涯知道她是跟谁学的了。
……本事不见长进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是瞅一眼就会。
赌鬼恼羞成怒,粗糙的皮肤臊得发红,听到沈岁的名字再忍不住,喷着口水反驳道:“胡说!爷爷怎么可能学那矮子?他在江湖上有个狗屁的名号?这分明是他在污蔑我!”
宋知怯才想起来,指着赌鬼一脸嫌弃道:“对,可惜他没什么响当当的名头能报,露了面也没人认得出他,所以还得自己加一句爷爷。”
“你这小滑头!”赌鬼脸颊发烫,见她没完没了地败自己名声,怒吼一声,冲上前去,宽厚大掌按住宋知怯的脑袋,硬逼着她朝自己转过身来,朝自己鞠躬。
强行争了面子,板起脸警告道:“没下次了!换作别人,我早打她了!”
宋知怯得了自由,立马朝师父奔去,嚷嚷着告状道:“师父!他打我!说不过我怎么还打人呢?”
赌鬼自觉理亏,许是怕宋回涯真要找他算账,灵活往外一跳,告辞道:“我走了!我去找郎君知会一声。小滑头,这样的大事你要是胡说,你师父一定把你吊到房梁上教训!”
郑九虽受伤,依旧不得闲,坐了一会儿,给宋知怯布置了一些功课,也离开了。
宋知怯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沮丧道:“唉,师父,我好笨啊,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学剑。连赌鬼那没脑子的家伙都说我没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