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无奈地摇摇头,回到了原位。
朱懿德顿了顿,“不必再多言了,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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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郊外竹林中,黎正正在弹琴。
他弹的是嵇康的《广陵散》,曲调慷慨而激昂,百转千回之间,动人心魄。
阿衡急忙赶来:“黎先生,事情成了,魏福忠元气大伤,自是没功夫管我,所以我才来竹林中与你相见的。”
琴声止了,黎正从帘子后面走出,气定神闲。
阿衡继续道:“看来黎先生让景大人回去是正确的选择,她不仅安然无恙,皇上在退朝后还颁布了圣旨,让她升职成锦衣卫佥事,这可是正四品的官职呢。”
“皇上心中虽对魏福忠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可他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魏福忠,若魏福忠倒了,这么多年来朝堂的平衡也会倒,皇上必定不会让万渊一人独大的。”
“先生明智,只是景姑娘与万大人,接下来会何去何从呢?”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万渊心思深沉,只想将一切都尽在掌控,而她却一片丹心,认准什么即使拼上性命也要一争到底,绝不退让。这次万渊的所作所为,必定已经让她大失所望了,”黎正顿了顿,“不过也没什么,既然不是一路人,何不在半途就分道扬镳呢,也许于他们而言,这不是坏事。”
黎正望向了天边的月亮,今日是缺月,如一弯小船挂在天上,他好像在等待,虽不知等待什么,心里却是畅快无比。
而此时,景暄和也望向了月亮,都说“月有阴晴圆缺”,可自古以来,人们都喜欢满月,谁又会喜欢残缺的月亮呢?就像人们都向往圆满,却讨厌缺憾一样。
小厮过来禀报:“景大人,万大人来了,他今日并未乔装,而是一身常服,从正门而来。”
“让他走,我不想见他。”景暄和坐在桌边,只是看着垂下的柳条,柳条上有一只瓢虫,它奋力地向上爬,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你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了吗?”万灵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第99章 裂痕 上位者高高在上,玩弄人心,你和……
景暄和一身湖绿色袄裙,上身为对襟收袖口的琵琶袖,下裙为马面褶裙,用银簪束发,在月色下,明丽而雅致。
“您是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果真是想怎样就怎样啊,我这高门大院也拦不住您。”她似笑非笑,在夜色下如梦似幻,明明是一张出色的美人脸,眼中却透着凉意,“可是,你为什么不等我去找凌瑶雪藏起来的证据呢?如果我找到了,明明不用汪常青就能搬倒欧阳明允。”
“凌瑶雪腹中已经怀了欧阳明允的孩子,你知道吗?”
景暄和眼眸瞪大,陷入了沉默。
“她之所以不告诉你她怀孕的消息,就是在权衡,是带着孩子去死还是将他生出来,交给他父亲抚养?若孕妇犯了死罪,她的刑罚执行应当等到分娩后一百日才进行。若她选择了第二条路,生下孩子,你觉得,她还会给你真实的证据,置孩子父亲于死地吗?是报答多年前的恩情还是保住自己孩子的父亲,这是凌瑶雪的决定,我不敢赌,正如我不敢去赌人性一般。”
景暄和站起来,冷冷一笑,“所以你就瞒着我,进行自己的计划?那你为何又确信,汪常青会去告发欧阳明允呢?”
“因为我了解他,他一直以于景涟为榜样,除奸证道对他来说,比自己的前途甚至是生命更重要。”万灵安负着手,道:“作出决定前,一定要力求掌握所有的线索,将变量控制在最低,所以要我选,我会选让汪常青去作证。”
“哪怕让他陷入危险?”景暄和逼近他,与万灵安不过一臂的距离。
“我一向爱惜人才,汪常青能够中状元,早已说明了他的才华。不日便是太后寿辰,皇上必将大赦天下,即使汪常青今日触怒圣颜,最多也只受贬谪之罪,去外地做两、三年官,定不会伤他性命。”
“首辅大人果然好谋算,我辈望尘莫及啊。”她顿了顿,又问:“难道于恺之的事,你在朝会之前也知晓了?”
万灵安看着她乌黑的眸子,缓缓地点头,“我昨日得知于恺之被抓走,严刑拷打也不肯承认,便派眼线去狱中要他先画押了认罪书,保住性命,再给他假死药,以他之‘死’拉魏福忠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