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尔轻嗯了声。 而商厌——面色极冷的少年一直在听,笑意渐渐从薄唇退到眼底。 她的眼眶红了。 一开始,那无措的眸是在看席面。 再后来,整个人往那边偏了,像主动去寻找主人的狸猫。 靠在别人怀里。 在他面前。 从他身上逃出去的第一步,就是伏进别的男人怀里? 可下一瞬,那点笑意就死在唇边。 笑不出来。 心口滚着火,呼吸都是烫的 商厌目光落在二人相握的手上。 “哄人?” “不愧是那位所生的,学得真像。” 裴璟仍未抬头,替又尔掩住她泛红的指节。 “若是听几句软话,她就能安心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语气温和,不见波澜。 “乐意啊。” 裴璟终于抬眼。 “懂不懂,不是二弟说了算。” “说到底,你我二人争来争去,实在是无益。” “二弟,你说——是不是?” 话音落下之后,商厌眉心轻轻一跳。 但终归没有出声,强压了下去,冷冷一笑。 那张小脸正埋着,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颈后那点细微的颤抖。 商厌慢慢道,眸光漆黑,“妹妹——” 话一落,裴璟便俯身了。 “跟哥哥走,好不好?” 又尔湿润的长睫轻轻颤了一下。 一点点的动作,像是怕谁会看见。 从指尖开始——又尔试图往出抽离。 又尔的肩膀在轻轻颤动,原本窝在商厌掌心的那只手,已然挪动了几分。 覆在手背上的掌心在又尔要往外抽离大半的瞬间,猛地收紧。 指节撕啃进她的手腕。 又尔疼得抽了口气,却不敢喊。 她在商厌掌心里长大,最熟悉二少爷的脾性。 又尔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生气,什么时候会发怒。 低头咬住唇,她的手仍在慢慢往后退。 这点动作不是挣扎。 身后,裴璟安安静静看着,并不开口。 终于,少女指节最后一寸滑出商厌的掌心时—— 似是杯盏碎裂。 是骨节错开的闷响。 二少爷的手空了。 他一直没动。 商厌看着又尔的手离开了自己的掌心。 她的指尖湿热,他的掌心已然彻底冰凉。 良久。 嗓音微哑,含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冷笑,字字都是从齿缝中慢慢挤出来的。 厅中静得可怕。 只有又尔那颗小小的脑袋,依旧埋在裴璟的肩头,耳尖发红,身子却瑟缩得更紧了些。 商厌唇边挂着一点讥笑,眼底却死寂得如同深井。 于是,又尔,终于轻轻地开口了。 “我、我跟哥哥。” 少年瞥了眼那对贴得极紧的身影,嗤声低语。 “不过,也难怪。” “我就说嘛,怎么在我这,总是日日发呆” “果真是心有旁人了。” 又尔越不反应,商厌的笑意就越发冷艳。 “像我一样,亲过你,摸过你,把你压在床榻里狠狠地肏了个遍——” 最后一句,骤然拔高。 眼神慌乱。 裴璟终于开口,眼神一点点冷下去,“二弟,尔尔她已经够害怕了。” 厅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又像,是某人心口的最后一根弦,已然崩断了。 他走近——一步、两步。 裴璟下意识将她在怀中护紧 “又尔。” “你真的想好了?” 又尔的身子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一瞬间。 又尔的眼神里,有怯意,有愧疚。 她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又轻轻低下头,把脸重新埋进了裴璟的肩窝。 “呵——” “挺好。” “裴长公子向来温雅有礼、说得一口好话,又有一副好皮囊。” 在情理之中。 所有恶意和不甘都被迫嚼碎了吞进喉咙。 “好啊。” 少年背过身,将案上茶盏一拂。 白瓷落地,碎成数片。 裴璟不再多言,低头在又尔额角轻轻一吻,随后揽着她站起身来。 “那就多谢二弟成全。” 而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再没有回头。 半晌,他慢慢抬手,拇指在残留着干涸水迹唇角蹭了蹭,动作缓慢。 ——是又尔的,还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