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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打靶来临的前一天,夕阳将靶场镀上一层金色的余晖。经过数月的艰苦劳作,靶场终于从塌方的废墟中完全恢复,甚至比从前更加规整。新丈量的靶子与壕沟距离更加科学合理,壕沟边缘用白漆划出醒目的警戒线,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原本裸露的岩体如今覆盖着整齐的钢网,网格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特有的冷冽光泽,远远望去,整个靶场终于有了几分正规军事设施的气派。

雷啸站在靶场中央,双手叉腰环视四周,古铜色的脸庞在夕阳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粗壮的手臂上还沾着最后清理时留下的泥渍,作训服后背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结实的背肌上。陆空拖着那条残腿,一瘸一拐地绕着靶场走了一圈,手指轻轻抚过新加固的防护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曾经满目疮痍的地方,如今焕发出比从前更坚韧的生命力。

“班长,该开库了。”陈昊宇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指着远处那座沉寂已久的枪械库。厚重的铁门紧闭着,门锁上积了一层薄灰,它本就像这座靶场中最神秘、最格格不入的立方体,沈凯阳和项北方自从来到现在,从未真正地见它开启。

陆空深吸一口气,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把从未示人的钥匙——它一直被锁在营房暗格保险柜的最深处,是靶场班长的身份象征。钥匙在他掌心泛着冷光,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无数过往。参谋送来的另一把钥匙此刻在雷啸手上,两把钥匙终于要在时隔数月后再次相遇。

“走,开库。”陆空的声音里带着久违的郑重。

五个人走向枪械库时,脚步不自觉地放轻,铁门前的空地上,雷啸的钥匙与陆空手中的那把并排放在一起,两把钥匙有着相似却又不同的光泽。

“三、二、一——”随着雷啸的倒数,两把钥匙同时插入锁孔。生锈的锁芯发出艰涩的咔哒声,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一股浓重的枪油味混合着金属特有的冷腥气息扑面而来,让站在最前面的沈凯阳和项北方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幽暗的库房里,一排排枪械整齐地陈列在金属架上,56式半自动步枪的木质枪托泛着温润的光泽,81式自动步枪的金属机匣冷峻锋利,95式突击步枪的现代化造型透着未来感……这些武器,对于和平年代的军人而言,大多只存在于训练手册或阅兵式的影像里。士兵的肩章常被戏称为“扛枪的”,可真正能亲手触碰、拆解、保养这些武器的机会却少之又少。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是荣誉与责任的具象化,是战场上最忠诚的伙伴。而此刻,它们就静静地躺在眼前,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某种无形的界限——那是新兵与老兵的距离,是训练场与战场的距离,是理想与现实的最后一道门槛。

沈凯阳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指尖微微发颤。项北方的眼睛也亮得惊人,像是饿狼盯上了猎物,却又不敢贸然靠近。两人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体,仿佛在向这些沉默的钢铁战士致敬。

项北方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那种混合着敬畏与渴望的情绪让他的心跳加速。“我能…”他刚伸出手,就被陆空一把拦住。

“别急。”陆空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这些枪都封着枪油,直接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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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枪油怎么了?”项北方不解地问,眼睛还黏在那些乌黑发亮的枪械上,目光在每一道金属纹路上流连。

陈昊宇从后面走过来,故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吓唬的意味:“碰了枪油,你的手会痒到想把皮都撕下来。”说着还做了个夸张的抓挠动作,“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项北方猛地缩回手,却还是忍不住盯着那些枪械看。

陆空从架子上取下几副橡胶手套,动作娴熟地分发给大家:“明天打靶用的枪得先清理枪油,用完后再重新封存。”他拿起一块干净的棉布,示范着擦拭动作,“这是靶场班最重要的职责之一。”

沈凯阳接过手套,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枪管时,一种奇异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这支被油膜包裹的武器沉甸甸的,比他想象中更有分量。项北方在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却因为太过兴奋差点把枪掉在地上,惹得雷啸一阵训斥。

“小心点!”雷啸粗声粗气地说,却还是伸手扶住了摇晃的枪身,“这可不是玩具。”

陆空看着他们笨拙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阳光从高处的透气窗斜射进来,在枪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那些被擦拭干净的金属部件渐渐显露出原本的锋芒。在这个特殊的黄昏,枪油的气味、金属的冷光,还有众人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共同构成了靶场最真实的模样。

九点整,考核军官的车队准时驶入靶场,虽然这次来参加晋升考核的军官全师加起来不过几十号人,但师长楚登科还是亲自带队前来,一方面是为了体现师部对军官晋升考核的重视,另一方面,他正好也想来看看沈凯阳的近况。

车队在靶场中央停下,楚登科第一个从吉普车上跳下来。他习惯性地环视四周,目光立刻被崭新的防护网吸引——那些银灰色的金属网格整齐地覆盖在岩壁上,整个靶场干净整洁,壕沟边缘的泥土还带着新翻的痕迹,若不是提前知道,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严重的塌方事故。

楚登科眯起眼睛,作为每年都要来靶场视察的师长,他太熟悉这里的每一处细节了。眼前这个看似平常的靶场,反而让他更能想象出当初塌方的严重程度——那些被重新填平的沟壑,那些加固过的崖壁,无一不在诉说着这里曾经遭受过怎样的破坏。而这一切,竟然只靠靶场班的五个人徒手完成了清理。

“师长好!”陆空带着靶场班全体成员列队敬礼,楚登科注意到他们晒得黝黑的皮肤和粗糙的手掌,那是长期户外劳作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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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楚登科只是点点头,目光在沈凯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他走到防护网前,伸手摸了摸那些崭新的钢钉,“这些加固措施做得很好,以后遇到暴雨也不用担心了。”

跟在后面的作训科长小声补充道:“师长,上次参谋回来报告说,他们不仅清理了塌方,还重新规划了靶场布局,现在的安全距离比标准还要多出五米。”

楚登科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走到靶场边缘,俯身查看那些新栽的防护草皮,他的手指轻轻拨开草叶,露出下面新鲜的土壤。当他直起身时,脸上的神色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靶场班的五人还处于队列中,只能远远地看着楚登科低着头,背着手,巡视完整个重生的靶场,至于他会给出怎样的定论,现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没有底。

“姜科长,你组织一下今天的考核内容。”楚登科沉声下达指令,声音在空旷的靶场里格外清晰。随着作训科长的一声令下,实弹打靶考核正式开始。雷啸带着陈昊宇和项北方迅速进入壕沟,开始准备记录射击成绩。

就在这时,楚登科突然朝陆空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营房后面走去。沈凯阳敏锐地注意到这一幕,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为什么不上报?”楚登科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你一个三期老士官,会不知道地面安全的重要性?”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盯着陆空的脸。

陆空站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当时想着,报了肯定要挨处分。不报,自己修好,说不定能将功补过。”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胡闹!”楚登科突然提高了音量,右手不自觉地叉在腰间,“万一临时要用靶场呢?万一你们施工时再出事故呢?”他的食指几乎要点到陆空鼻尖,“五个人就想搞定那么大的工程,你当自己是超人?”

远处的枪声此起彼伏,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更加凝重。

“对不起师长。”陆空终于低下头,“我不解释了,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楚登科眯起眼睛:“哦?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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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想明白了。”陆空抬起头,嘴角竟浮现出一丝释然的微笑,“人不能总想着混日子,更不能为了混日子,连骨气都不要了。”

“所以你现在知道,作为一个班长,把全班拖进危险境地是多大的错误了?”楚登科的语气稍稍缓和。

“不是陆班长逼我们的!”沈凯阳突然从转角处站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们都是自愿帮忙的!”

楚登科转身瞪了沈凯阳一眼,出人意料地没有发火。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还真是团结啊!”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战友情都用在包庇错误上了!”

陆空轻轻摇头:“师长,他们不是为了包庇我。”他的目光越过楚登科的肩膀,望向远处正在壕沟里忙碌的雷啸等人,“他们是为了证明,我们靶场班不是吃干饭的,我们也还有热血在。”

枪声再次炸响,惊得树梢上的麻雀扑棱棱四散飞起。楚登科仰头望着那些慌乱逃窜的小鸟,紧绷的面容渐渐松动。他抬手正了正军帽檐,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你们每个人,五千字检查是逃不掉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师长!”陆空突然提高了声音。

楚登科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问:“还有什么事?”

“会给我怎样的处分?”陆空的声音异常平静。

“现在知道怕了?”楚登科冷笑一声,终于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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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不,我不是在怕。”陆空挺直腰板,目光坚定,“我的意思是,处分就算在我一个人头上。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该因为我的错误,背上这个污点。”

楚登科的眼神骤然转冷:“现在知道担心处分范围了?当初瞒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塌方不报这事,已经是人人有份了!”

“我决定退伍。”

这五个字轻飘飘地从陆空嘴里吐出,却像一记闷雷炸在楚登科耳边。师长的身体明显僵住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等他回过神来,突然暴怒地冲上前,一把将陆空推搡在墙上,粗糙的墙皮摩得陆空后脖颈生疼。

“你说什么?”楚登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骇人的怒意,“你再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我决定退了。”陆空依旧低着头,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笑意,却始终不敢直视楚登科的眼睛。

楚登科松开手,在原地来回踱步,作训靴狠狠碾着地上的石子。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批!你想都别想!”他猛地停下脚步,指着陆空的鼻子,“实话告诉你,压根没打算处分你们任何人!老子还让宣传科把这事当正面典型来写,就为了给你们争取评功评奖!你现在倒好,拿退伍来要挟我?”

“师长,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陆空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你是我带过最棒的空降兵!”楚登科几乎是吼了出来。

“早不是了。”陆空苦笑着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腿的旧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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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楚登科突然红了眼眶:“就算你跳残了腿,老子也要养你一辈子!”

“师长……”陆空终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您听听您说的话——''''''''''''''''养一个残废一辈子''''''''''''''''。军人,残废,这两个词搭吗?”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现在就是在养我这个废物。我来靶场,就是想着还能有点价值。但现在我发现……”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快要被养废了。”

树影婆娑,斑驳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晃动。远处的枪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整个靶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楚登科死死盯着陆空的脸,仿佛要从那张平静的面容上找出什么破绽。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楚登科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他缓缓摘下军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帽檐上的军徽。“陆空,你给我想清楚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这身军装,要是脱了,就再也穿不回来了。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比任何人都更爱这身军装。”

陆空的目光落在师长手中的军帽上,那个闪亮的军徽在阳光下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忽然伸手拉过站在一旁、早已不知所措的沈凯阳,力道大得让年轻人踉跄了一下。

“正是因为爱得深,才更不忍心看着它沾上任何污点。”陆空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他转向沈凯阳,眼神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是这个年轻人让我明白的。从他来到靶场的第一天起——”

陆空的声音渐渐有了力量:“他擦掉伙房积年的油垢,让灶台重现光亮;他拂去奖章上的尘埃,让荣誉重见天日;他毫不犹豫地站在战友身边,成为清理塌方的主力军……”说到这里,他的手指微微发颤,“是他让我看清,我不能再继续活在恐惧和自我欺骗里了。”

沈凯阳震惊地望着陆空,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无心之举会给这位老兵带来如此深刻的影响。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陆空坚毅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凯阳心里有团火,”陆空的声音温柔下来,“一颗明亮耀眼的初心。也许他自己现在还没完全看清,但是师长——”他转向楚登科,眼神坚定,“我必须说,凯阳天生就该穿这身军装,而我们的部队,也正需要这样的年轻人。”

楚登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最后长久地停留在沈凯阳脸上。远处的靶场传来零星的枪声,惊起一群飞鸟。师长慢慢将军帽戴回头上,动作庄重而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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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所以,”他的声音突然沙哑了,“你是在用退伍来成全他?”

陆空笑了,那笑容里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不,师长。我是在用退伍,来成全我自己最后的尊严。”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楚登科突然转身,大步走向靶场中央,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走出十几步后,他突然停下,头也不回地喊道:“沈凯阳!”

“到!”沈凯阳条件反射地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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