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些深山的人是在‘声张正义’,不如说他们在借机去放纵人性的恶。
短短十年,保养得当的邬女两鬓灰白,脸上手上的皮肤又枯又干,为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小心翼翼,看着和村里60岁的老太太没什么区别,所以村里的小孩儿都叫她老阿婆、老女巫。
甚至在此期间,她还坚持每年上山,用自家一年到头都舍不得吃的精细白面和肉馅,做一些贡品,去祭拜早已荒废的山神庙。
这也是村里人说她死不悔改、活该被批判的一点。
地狱般的生活邬女都咬着牙挺了过来,养大了如花似玉的女儿邬采萤。
尽管是村里最遭人嫌的一户,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邬采萤就是他们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
她眼睛又黑又亮,总是沉默带着笑,用肩膀挑起母亲工作的担子、减轻母亲的负担;
哪怕被一些同村人讥讽嘲笑、指桑骂槐了,她也只当听不懂,不痛不痒过去了。
然而邬女的心头肉、她养大的女儿,死在了十七岁的夏天。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衣衫不整半边赤裸,被丢在世世代代守护的大山脚下。
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第70章
农村自建平房的室内明明很宽敞, 可置身其中的齐家父子、甚至是现任村长何福斌本人,都备感逼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震惊和难看。
虞妗妗抱着双臂依在门边, 表情淡淡, 像是早又所察觉, 闻言轻轻一叹。
何福斌忍不住出声, 结结巴巴问:“爸,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咱们村子还有什么守山人,更没听过邬阿婆和邬采萤这两个人?更没听说过咱们村里发生过这么恶劣的事情啊!”
何胜利佝偻着身子, 掀起眼皮看了儿子一眼说:
“你也知道这事儿性质恶劣,你觉得当时那个年代, 这种恶性事件如若传出去, 一个村子的名声说不定都得毁了。”
“再加上邬采萤去世后没多久, 她妈也跟着去了, 而且死得很离奇诡异……从那之后, 邬家的存在就成了尺古村不可提及的过去, 哪怕你们现在挨家挨户去问,也没有人敢告诉你们。”
何福斌:“……那, 是谁欺辱又杀害了那个叫邬采萤的女孩儿?是我们尺古村的村民吗?”
何胜利的表情很复杂,半晌没有说话:
“邬雪默说是的, 而且还不止一个,我还记得事发当年她亲口说出了好几个村民的名字,后来他们那些人都离奇死亡。”
不知想到了什么,何福斌下意识瞥了脸色难看的齐家明一眼,没有说话。
是齐家明自己忍不住发问:“所以尺古村的诅咒其实是死去的邬家母女所制,被诅咒断子绝孙的这些家族父辈,也都是当年之事的参与者?何叔, 邬雪默说的人里难道有我爸么?”
“我不相信我爸会做出这种事啊!”
何胜利缓缓摇头:“我年龄大了,真的记不得邬雪默有没有说你爸的名字,但事实上邬家对这座村子的仇恨太深,有一些村民没有被点名也都死了……”
“嘘——”一直依在门边的墨发少女忽然抬眼,一对漆黑猫眼嵌在精致却面无表情的脸上,略显出不似人的妖异。
虞妗妗竖起食指示意噤声,眼珠转动,看向窗外并不明朗的天空:
“老爷子说话谨慎,不要隐瞒更不要增减,因为守山人的亡灵正在聆听。”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远处巡山深处落下一道轰隆隆的滚雷声,锤在屋里每个人的心尖上。
耳尖微动,虞妗妗能听到隐藏在雷鸣下的愤怒的龙吟声。
巡山地脉广阔无垠,尺古村就在山脚下,每一户人家和村民的脚底下是紧密纠缠的根系,最终通大山的土地连接在一起。
故而背负着业障的龙脉被虞妗妗的术数惊醒后,自然能够‘听’到村子里的风吹草动;
何胜利提起饱受折磨而惨死的守山人,肯定惊动了大山中的龙脉、以及藏在山脉掩盖下的邬家魂灵。
恐怕他稍有不慎的言论,就会变成下一个被诅咒反噬而死的人。
虞妗妗的话简直把在座众人、尤其是何胜利吓了一大跳,纷纷侧目四顾,哪怕什么都看不到,一时间也觉得周身冷飕飕仿佛在被什么无形之物监视。
炕上的老头儿顿时噤声,半晌才说:“我说的都是真话……可是、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年,我真的记不清很多细节了……”
她淡漠的目光收回,盯着何胜利道:
“人的潜在记忆会随着时间模糊,但经历过的事情就像拓印,深深印刻在灵魂中……”
故而有这么一种说法:人在濒死时会看到走马灯,从出生到衰老,很多早已被大脑遗忘的画面闪烁浮现如同倒带,这些画面其实就是魂魄的拓印。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有手段直接抽取你灵魂的记忆,只不过会有点不舒服。”
齐家明适时解释,眼前看起来年轻的少女,就是他们此行委托的玄学大师。
何胜利迟疑点了下头:“……好。”
虞妗妗瞳孔乍变,瞬间的收缩让其瞳仁拉伸宛如桃核:“伏灵。”
带着黑色哭脸面具的小白猫凭空浮现,山竹一样的脚爪踩了下空气:“喵呜。”
她揉了一把乱蹭的猫猫头,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道:
“去吧。”
在人类术士中,记录过读取他人记忆的术数:摄魂。
只不过此术不仅难用,且施展时被夺取记忆的人会十分痛苦,稍有不慎就会灵魂受损变成痴呆,早已被列为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