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瞬间噤声,低头继续磨刀。
当家的妇人又是一番低声吩咐排布,再望过去时,那两人已走近了。
她最后整理了一番衣裳,哭喊着蹿了出去,一个飞扑倒在那两人面前,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这一抱可谓是久战沙场、炉火纯青,从角度到力道都把握得刚刚好,不仅能瞬间近身,还能探查对方身上有无兵器、荷包厚薄。谁知那高个子看起来站得直愣愣,等她将将快要得手时,突然便往旁边轻飘飘一让,她这动作便扑了个空。
这可有些出人意料,但那妇人很有些变通的天赋,当下一咬牙、调转方向,冲着那矮个子而去。
矮个子倒是一动不动,不知是没打算躲还是懒得躲,总之让她抱了个结结实实。
“官人救命啊,前面、前面有狼,我家行路至此遭了难,唯有我跑了出来,总算瞧见个人影。不知可有看到我家那走散的娃儿……”
矮个子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新灰叠旧泥,连男女老少都分辨不出,唯有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着,下一刻视线定在她腰间便不动了,隐隐泛出些古怪的光来。
那妇人常在山中行走,也是见过不少猛兽的,却还是被那眼神瞧得一愣,半晌才想起自己的词、对着那张脏兮兮的脸哭道。
“官人你这样面善,一看便是个好人,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当真是走投无路了啊,如今又摊上这么个事,以后可怎么过活哦……”
那妇人越喊越来劲,简直要吊起嗓子来。
林间树杈子上的灰簌簌落下,矮个子抠了抠耳朵,抠出一块泥巴来,半晌才哑着嗓子开了口,竟是个女子声音。
“请问……你这腰上的东西是哪里捡的?”
妇人一愣,随即摸了摸腰间那把没什么用处、临时找来充场面的腰扇,又抬头看了看眼前那个泥水里捞出来的人,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最终还是演了下去。
“妹妹你这是说什么胡话?这是我家祖传的,你若肯随我到前面看一看,这样的东西随便你挑,就当是酬谢了……”
矮个子晃了晃脑袋,又从另一只耳朵里倒出些水来。
“我那朋友倒是没同我说起过,他在郁州还有亲戚。”
不太上路的对话就此终止,妇人同那矮个子四目相对、两厢都明白了什么。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一声呼哨响起,不远处树丛一阵骚动,蹭蹭蹭窜出十余个人影来。
那妇人也不装瘸了,站在那些扛着锄头、举着镰刀的汉子身前,俨然一副土匪婆子的模样,开口便是“老三样”。
“少废话!钱留下,人滚蛋!”
早知道最后都是这一出,又何必唱那开场戏呢?荒郊野岭的,劫道便该有劫道的样子,有话直说效率也高些,若是那些惜命的富贵老爷遇上了,说不定就让他们得手了。
只可惜,今日他们遇见的可不是什么富贵老爷。
矮个子往后一稍,瞬间便躲到了那高个子身后。
“该你了,削他们。”
高个子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情愿,奈何竟甩不掉身后的女子,当即大怒道。
“凭什么?除了少爷,还没有旁人能使唤我……”
但她的不满只来得及发泄到一半,因为下一刻,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已经举着手里的家伙什迎面砍了过来。
高个子冷哼一声,手中那根“棍子”重重拄地,上面糊满的泥巴应声落下,露出冷硬的刀鞘来。
白光亮起,紧接着一阵乒铃乓啷的响声,那一众人手里的破铜烂铁瞬间分了家、碎一地。
四五尺长的大刀架在脖子上,小镜子一样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打头的妇人浑身僵硬,唯有一双眼珠子上下左右地转着,一会后怕地看看那举刀的高个子,一会又愤恨地盯着对方身后那探头探脑的矮个子。
那是一种技不如人又输得不甘心的眼神。
秦九叶笑了,一副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的嘴脸。
“来认识一下吧。我是你们的秦奶奶,这位是你们的姜奶奶。以后可别张口闭口认妹妹了,万一碰上个不好说话的,今日可就不是找娃、而是要满地找脑袋了。”
第211章 被诅咒的土地
黑山夜,篝火旁,二三十个身影守着一口空落落的大锅大眼瞪小眼。
不知过了多久,那“新任匪首”终于忍受不住站起身来。
“就这些?”
几口大箱子翻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堆了一地,依稀是些精巧物件,即使因为沾了泥水的缘故失去了宝光,也能看出精巧样式与真金白银的做工。只是在这深山老林里,要那好看的茶具、金炉、镶着宝石的灯盏有何用?填不了一口锅、喂不饱一张嘴,还不如一只烧鸡来得讨喜。
许是她的脸色太过难看,那领头的妇人当即哭丧着脸开口道。
“当真不敢欺瞒大侠,确实都在这里了。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想来那船主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人……”
怪只怪那船翻得不懂事,冲来哪只箱子不好,偏要冲来许秋迟的箱子。
那柄腰扇眼下落到她手中,秦九叶牙关咬紧、松开、又咬紧,忍了许久才没有将那扇子扔进火堆,最后只得耐下性子继续发问道。
“除了这些呢?你们这些年到底是靠什么过活的?”
那妇人显然已将秦九叶看做视察山头的“贼婆老大”,听到此处不疑有他,连忙为她讲解道。
“大侠有所不知,此处名为远枢大泽,虽然偏僻,但占得这方圆百里唯一一处风平浪静之所,至少不用受那水患山洪之苦,江河到了此处变得平缓,那些在上游遭殃的船只大都会被冲到此处,其中既有运货的商船,也有搭客的渡船,我们只需隔三差五去河湾浅滩处挑挑拣拣些值钱的东西,每月同路过此处的水匪帮交换些米面口粮,便可应付上一阵。行情不好的时候,就得花上些力气扮做山匪劫道,那些落难到此处的大都想着破财免灾、给钱也很是痛快。”
她这厢说罢,一旁的汉子连忙补充道。
“最近落难的船多了不少,只因水涨得厉害,连带着我们这里怕是都要淹了,那水匪帮的人也有月余没来了,我们总想着能再熬些时日,到时候多换些,只是眼下口粮也吃得差不多了,不知还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