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民风开化。 从二娘这样端庄的人,婚前都能与太子见面,芳心暗许之事上,也能瞧出寻常人对男女之事,其实并不算太严防死守。 男女婚前相见,若是有情意,彼此心意暗通后提亲婚配,更是常有的事情。 虽说男子表露心意后,女子为显矜持,常常也会故作犹疑一段时间,可至多两三日,也该知道结果。 如今倒好,阿姐竟一晾就将人晾了一个月...... 五郎挠头挠的头疼,犹豫着问道: “阿姐,你是不是对周家表哥没什么心意,所以故意用这种法子,不伤情面的将人打发......” 不然,他是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若有情意,怎么也不能一忘就将人忘了一个月。 只有没情意,让人家知难而退,这才还算是正常...... 余幼嘉难得没敢吭声,她往路旁走了两步,才嘬着牙花道: “我仍没想好......” 这个月刚巧忙,偏生她又不是会耽误在情情爱爱上的人。 这回倒好,一忘忘了一个月...... 五郎大吃一惊: “还没想好?” 五郎满脸一言难尽,连刚刚心中那份沉郁也慢慢淡却。 他努力回忆着只见过一两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的周家表哥,想为阿姐出出主意。 可也正在此时,他听自家阿姐轻声呢喃道: “说句实话,周利贞脾气秉性极好,我时常觉得他在身旁,总是什么都不做,也能令我心中安宁......” “只是,我又觉得有些不对。” 不,不对? 五郎略微有些诧异,余幼嘉想了想,有些突兀道: “我总觉得表哥......似乎没什么正室的样子。” 五郎等了许久,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等到这句话,一时间目瞪口呆,连舌头都快要打结: “那,那,那阿姐想让谁让你的正室?” 五郎也当真是糊涂了,本能将男子的规矩套在了余幼嘉的身上,开始操心起了余幼嘉尚未组建成的后院之事。 余幼嘉无语,斜了五郎一眼: “不是那意思,我也不是觉得表哥不好,而是......” 而是总觉得表哥的神态里,总有些令人眼熟的—— 小妾做派。 对,小妾。 从何处眼熟,她也能想得起来,那就是,周氏。 虽说余幼嘉记事时,余大老爷已经抛弃周氏有一段时间。 可架不住周氏日日想,夜夜念,总是惦记着将她抛弃的余大老爷。 余幼嘉到底是瞧了几分去。 温柔,小意。 痴念,深爱。 俯身于软榻之上,嘴上诉说一颗真心,眼中却分明在说不要将他抛下。 不是说不好。 而是,确实不太像是正室。 诸如白氏等正头大娘子给她留下的印象。 余幼嘉想了想,没有想出所谓,便又再次将事情抛到了一边: “算了,仔细想想,应该是我想错了。” 毕竟,周氏虽爱余大老爷,可她私底下的脾性可不算好,而且靠美色而活的妾室,大部分都争风吃醋,善妒异常。 而自家表哥虽因身体不好,更惹人怜爱几分,却性情极好,容貌更如不必雕饰的出水芙蓉,雪山青莲,和善妒成性的庸脂俗粉更搭不上边...... 许是因余幼嘉的神色并不十分焦急,五郎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手指向面前有个岔路口的街道,道: “那咱们,可是要回家前先去找一下周家表哥?” 虽说男女之间多少有些坎坷,但一个月的坎坷,倒叫他真对这位没说过话的周家表哥有些怜悯。 总归天还差点儿才黑,先去解释几句,应该也来得及回家用晚膳? 五郎如是想着,却见余幼嘉摇了摇头: “算了,已经一月,不差一天。” “今日出门前大夫人不还说要下厨吗?大夫人身体刚刚好些,不能叫她等,表哥的话,明日再说也来得及。” 终归表哥总是在周家,他又不是没事情忙,绝对不至于为了她没消息便要死要活。 五郎虽感觉好似有些不对,但到底年纪小,说不出别的什么言语,只得堪堪作罢,跟在余幼嘉身后一路快走。 这一月的功夫,城中热闹了许多。 姐弟俩穿街而过,便能瞧见路边有不少因天黑而清货回家的摊位。 余幼嘉边走边逛,买了几只瘦到有些站不稳的鸡鸭,买了些滋补的草药,路过将昔年攒下皮子拿出来售卖的猎户,还给买了两张刚好能做鞋底的兔皮。 五郎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手上鸡鸭吵得叫人头疼,可他倒是欣喜,不时瞧着路边这几日接连开始做生意的铺面,有些感慨: “......比原先流民进城时好多了,只是不知道,剩下的那些流民又去了何处......” 余幼嘉一听便知道五郎又开始悲秋伤春,正要腾出手开始‘武力镇压’,耳边便听到连小娘子的声音穿透大半条街巷,急急而来: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嘉娘!五郎!” “你们总算回来了,出,出事了!” 那声音急切尖利,虽连小娘子一向嗓门偏大,可这样的急迫,却也是从未有过的。 余幼嘉历经几次事情,如今最烦有人对她说‘出事了’,但眼见连小娘子满面惊慌,却仍只能耐着性子,询问飞奔而来的连小娘子道: “怎么了?” 此时正是红霞满天,却仍掩盖不住连小娘子满脸焦急下的惨白。 连小娘子胸口起伏的厉害,张了好几次嘴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余幼嘉也是一边看口型,一边听言语,这才搞清楚了连小娘子说的事到底有多可怖。 连小娘子道: “嘉娘,你走后,周氏无端挑起话头,非要同出来晒病气的大夫人争吵......” “大夫人不欲争吵,转身避回屋子里去,可周氏不依不饶,追到屋子里去叫骂......” “纷乱中,大夫人跌倒在地,动了胎气,登时见了血......” “你不在家,咱们真的没法子,只得听二娘的,先去分出人去,分别寻大夫与稳婆,稳婆先到,可她从未接生过还差好几个月足月生产的孩子,试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夫人仍是血流不止......” “等童老大夫赶来的时候,大夫人,大夫人已经.......” 连小娘子发出一声哭泣,显然也是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已经一尸两命了。” 【砰——】 竹笼重重落地,五郎呆若石臼。 余幼嘉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穹顶处的晚霞,试图理清思绪,稳住心神。 心神不一定有稳住。 但余幼嘉这回确实是瞧清楚了—— 现下,红霞满天,残阳似血。喜欢酿秋实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酿秋实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