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寒风呼啸,撕扯着檐角,呜呜咽咽像是谁在哭泣。 屋内却是暖意融融,上好的小儿臂粗的蜜烛,在鎏金缠枝烛台上静静燃烧,偶尔小心翼翼地爆开一丝细微噼啪声,像是生怕惊扰了这对母女的温情时刻。 “我的寒儿厉害啦...都会算计人了,”郡主佯装生气,眼底却漾着难以掩饰的欣慰,她转向身旁:“刘嬷嬷,你瞧瞧,这还是我女儿吗?” 刘嬷嬷忍不住噗嗤一笑,“老奴瞧着,二姑娘是长大了。郡主将姑娘养得这般好,现下可以放心了。”说着说着,眼角就泛起了泪花,她悄悄用袖子拭去。 郡主听着,喉间也有些哽咽,轻轻抚着女儿的乌发。一晃多年,那个需要她牢牢护在怀里的小人儿,竟已出落得这般亭亭玉立。 沈寒握住郡主温暖的手,轻声问:“母亲,您不怪我擅自做主么?” 郡主缓缓摇头:“别人都要打你了,自然是要还手的。” “是母亲大意了。” 郡主垂眸望着交握的手,声音轻了些,像在自我责怪:“回京师后,我虽看出漫儿与你之间的龃龉,想着你聪慧不会吃亏,只要不过分便由着你们小打小闹。” “可我万万没想到,她们母女俩竟如此恶毒,想要毁了你的名节。”语带一丝颤抖,她想起来就后怕。 “若那帕子真是你的,众目睽睽之下,即便能说清楚,这盆脏水也是结结实实泼你身上了。” “是母亲不好。天大的风雨,原该由我先替你挡着。”郡主眼底浸满了心疼,指尖轻轻摩挲着沈寒的手背。 “你该先知会母亲的。我自有法子护你周全,何苦事事独自硬扛?” 沈寒的泪水瞬间决堤:“我...我怕母亲会心软。” 忍了许久的泪意终于绷不住,她扑进郡主怀中,忍不住放声低泣,那怀抱坚实得像暖炉,让她想要全然依靠。 这就是被母亲张开双臂,稳稳护进怀里的滋味吧。 若说她重活一次,最害怕失去的,便是郡主了。 郡主用母亲般毫无保留的温暖与呵护,一点点缝补她那颗残缺疮痍的心,将她的惶恐无助细细捂热。 沈寒从未告诉过陆青,她其实很怕。 她曾以为自己无所畏惧,连命都失去过,还有什么害怕的! 可她还是怕,她怕算计失利,她怕自己护不住郡主,她怕再一次失去母亲。 若郡主因她而有半分差池,她对不住那个在武安侯府,替她活着的陆青。 郡主轻叹,将她揽得更紧:“寒儿,因着你父亲,我是对你祖母多有容让。” “沈家无人承嗣,我心中亦有愧。你祖母属意姜栋,可我却担心,若他心思不纯,反倒是玷辱了沈氏门楣。” 沈寒依偎在郡主怀中,像只寻到暖巢的雀儿,乖顺宁静。 “不说这个...今日母亲倒是很欣慰。”郡主取过帕子,轻轻拭去女儿颊边未干的泪痕。 “你虽遭算计,却仍为珍珠开口。” “母亲愿你既有护己之能,亦存良善之心。莫要让她们的恶,染黑了你的心。” 郡主看着沈寒冷丽明亮的侧脸,有女如此,何其有幸。 “寒儿,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你定要告诉母亲,让我来护你。” 沈寒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冲郡主莞尔一笑。 今日陆青告诉她,那次跟踪小乔氏失败了,她会再寻契机。 陆青尚且如此努力,她怎能因一己之惧就贸然将郡主拖入险境。 秦姨娘不过一枚卒子,她们真正要面对的,是藏在重重阴影之后,那诡谲难测的执棋之人。 她若是连这枚卒子都无法剔除,将来又有何力量,去对抗那可怕的背后人! 她会勇敢起来,她要守护郡主,用她或许微小却必将坚实的力量,牢牢守护住她和陆青的母亲。 服侍郡主歇下,溪雪悄悄来说:“姑娘,老夫人把少爷和大姑娘都关进了慈清堂。吩咐大姑娘每日跪足两个时辰,在屋内抄写佛经静思己过,不得踏出房门半步。还说一日只许给她送两餐,且没有荤腥,让她好好反省。” “秦姨娘还跪在院子外,老夫人发了话,要让她跪足三天三夜。” 沈寒微微颔首,她猜到姜氏会好好折磨秦氏。 既动不了珍珠,也无法拿她撒气,便只能将一腔怒火尽数撒在这对始作俑者母女身上。 姜氏如今失去了姜栋这最有力的依仗,不会要了秦姨娘的命,否则,她手中便再无棋子可与郡主抗衡。 “寻个稳妥的人,悄悄给夕哥儿送些吃食衣物,别让他饿着冻着。”沈寒轻声吩咐,“另外,仔细盯好秦姨娘。” 沈漫她就不管了,姜氏自会好好收拾她。 姜氏夺走沈夕,可谓是精准地掐住了秦姨娘的命脉七寸。 想必,秦姨娘快要被逼到绝路了吧... 慈清堂院门外的石子地冰冷坚硬,秦姨娘跪得双膝麻木,浑身瑟瑟发抖,整个人在风中摇摇欲坠。 她跪得意识昏沉之际,陡然间听到儿子的哭声,猛地睁眼,就见沈夕被两个粗使婆子用粗糙的麻绳五花大绑,一路拖拽而来。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是在用饭中被强行拖来,沈夕身上泼满了汤汁,菜叶子黏在衣襟上,脸上还粘着米糕粒。 一见秦姨娘,沈夕如同受惊的幼兽,被捆缚的手脚拼命挣扎,涕泪横流地朝着她的方向蠕动,口齿不清地哀嚎:“娘...吃...娘...” 画屏立在院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幕。想到今日珍珠得势,她心头就堵得发慌。特意交代了婆子,要让秦姨娘亲眼看着儿子的惨状。 既然秦姨娘那么会抬举人,那便让她好好瞧瞧,婆子们是如何抬举她那个傻儿子的。 秦姨娘疯了一般想扑过来,被婆子死死摁住肩膀,动弹不得。 这些婆子们平日里没少见她挨骂,根本从未将她当作主子看,如今得了老夫人的吩咐,更是想尽办法作践她。 “老夫人说您德行有失,要亲自管教小少爷。”画屏缓步上前,“您放心,奴婢们定会...好好伺候。” “放肆!”秦姨娘目眦欲裂。 “夕哥儿是主子,你们怎敢用这么粗糙的绳子捆他,都不想活了吗!还不赶紧放开他!” 画屏眼风微微一扫,婆子会意,拽住麻绳狠狠一收! 粗糙的绳结瞬间深陷进沈夕的皮肉里,挣扎间袖口撕裂,露出的手腕已被勒出道道血痕,沈夕吃痛哭嚎声愈发凄厉,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秦姨娘的心。 “姨娘,知足吧。”画屏掩口讥笑,“老夫人是发了善心,才肯照顾这傻子。不怕告诉您,老夫人说了,若是少爷哭闹得厉害,便打发回应天老宅,随便拨两个婆子看着就是了。” 见沈夕一身污渍粘稠,画屏嫌恶地别开眼,“奴婢劝您安分点。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若被丢回应天,怕是...活不长喽!” 周遭婆子的嗤笑声肆无忌惮地响起。 秦姨娘不敢再挣扎,她怕姜氏真的将沈夕送走,那她也活不成了。 画屏满意地一挥手,婆子们像拖拽一袋没人要的破麻袋,将哭得撕心裂肺的沈夕一路拖进了慈清堂。 沉重的院门“砰”一声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秦姨娘的视线。 秦姨娘膝行到冰冷的门板前,趴着狭窄的门缝拼命向内张望。 院内的婆子们故意大声说给她听: “那傻子又不肯吃饭了!” “饿几顿就好了,谁耐烦伺候他!” “走走走,锁上门,咱们吃酒去!” 沈夕一声声唤娘,哭喊声和拍门声,如同凌迟的刀片,从门缝里钻出,一刀刀剐在秦姨娘心上。 正堂内,姜氏听着院外隐约的哭嚎和院内婆子的喧哗,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 沈夕每一声痛苦的嘶喊,都在秦氏身上凿出一个血洞,让她胸中的郁气舒散一分。 秦姨娘哭着匍匐在地,寒风将沈夕的呜咽抽成尖锐的丝线,将她寸寸切割,痛得肝肠寸断,满口腥甜。 她放在血肉里宝贝着的儿子,姜氏竟拿来折磨她,这比骂她打她,更摧心裂肺。 姜氏不让她活...那便谁都别活了! 她要姜氏和郡主—— 一起下地狱吧!喜欢暖青寒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暖青寒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