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坐在生苔的石阶上,玩着一个手毬。
与几个月前奄奄一息的模样全然不同,江宜原本便生得可爱,面相与姚夫人相似,皆带着一股春水似的柔软。然而商恪却见他面无表情,眼瞳黝黑,专注盯着手毬,安静得慑人。
屋里姚夫人的声音呼唤道:“我儿。”
江宜起身跑进屋,姚夫人依靠在凉床上做女红,面带病容,拿出一只钱袋递予江宜,笑了一笑说:“娘的药吃完了,你再去药房里买些来,方子拿好。”
商恪心中想,原来是母亲生病了,怪道这小孩儿瞧着心事重重。商恪跟着江宜出了家门,跑上青石路,沿街的飞檐挂着残雨,卖糯米糖的货郎挑着担子经过,小孩儿们一窝蜂围上去。江宜停下脚步,盯着那边。
货郎赶紧掉头走了,几个小孩儿亦被自家人拉走。
商恪又想,江宜毕竟还是孩子,会被一些小玩意儿吸引注意。
药房相邻就是学堂,江宜把方子交给伙计去备药,听见学堂里念书的声音,露出向往的神色,偷偷溜到窗棂下,朝里窥视。商恪抱臂跟着他,只觉得不解,天下道藏俱在腹中,江宜还想学什么?
“仓颉作书,以教后嗣。”
“幼子承昭,谨慎敬戒。”
“勉励风诵,昼夜勿置。”
学堂里皆是与江宜同龄的孩子,在先生的指导下诵读,放了学,就热闹起来,在学堂里打闹。忽然有人看见窗外的江宜,叫道:“呀!妖怪来了!”
江宜慌忙溜走,未及半途便被人堵住,几个学童将他围在墙角。
“妖怪,大白天的你也能出门吗?”
“你吃人吗妖怪?”
“江合!你的妖怪弟弟来了!”
“我不是妖怪!”江宜大声说。
“胡说!我们人都要吃饭才能活,你不吃饭也可以,因为你是妖怪!”
“妖怪吃了人的食物,会全部吐出来,因为你们妖怪都吃人心、喝人血!”
江宜满脸通红,目光变得古怪,却没有反驳。自从数月前挨了一记雷劈,他就无法再吃下任何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如此绝食度日,竟然也能与常人无异,自然会被当作妖邪。若非江宜有个做县丞的父亲,从小又是邻里乡亲看着长大,这会儿早已被驱逐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