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妖物修为尽失,是死是活全凭他人心意。
道人伸手招回法器,将只剩下半口气的狐妖抓在掌中晃了晃。
赤衣乌发、杀妖夺丹……了觉在短暂怔愣后想到了从前云游时曾听过的传言,当即出声打断道:“恕贫僧冒昧,敢问施主可是歧阳…真人?”
“是与不是…有何分别?”
道人并未直言是与不是,但了觉心中已有了答案。“善哉。世间众生平等,狐妖固然有错在先,可它不曾沾染孽债,实是罪不至死。施主既已施惩戒,不若就此罢手,放其一条生路,也是积德行善之举。何况…您已修得仙身,这杀妖夺丹实非仙人所为。”
了觉这一番慷慨激昂,歧阳子却置若罔闻,将头转向一旁的同悲,出声道:“和尚,一开始你是不是也打算说些什么来着?”
同悲垂眸默念六字佛号,淡淡道:“已无。”
“喔?”话音未落,只听得清脆一声,那狐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鸣便已气绝当场,“那现在呢?”
同悲抬眸扫了一眼,不由轻叹一声,只是他眼中却全无悲悯或愤慨之色,仍如那死水一般。
歧阳子抬手将那狐妖尸身扔过去,同悲伸手接了,弯腰将其轻放在地上,双手合十,默念起往生咒来。
道者双目紧闭,却似能如常视物一般,面上竟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他缓步上前,静等着同悲诵念完往生的经文后,左手二指半捏剑诀,自僧人喉结向上,直至指尖抵在下颌,迫使对方将头抬起面对自己。
同悲全无抗拒躲闪,开口说出的话就同他这个人一样,无波无澜。
“说些什么?”
“狐妖偷占施主功德是因,施主夺它修为是果,因果报业既已成,贫僧一介方外之人,自不会乱了世间缘法。”
“呵!你这和尚倒是有趣,只不过……”歧阳子轻笑出声,手指慢慢滑落至胸口。灰色的僧衣瞬时被划开,还在同悲胸前留下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来。
“师叔!!”
近在咫尺的了觉等人想上前相救,却发觉脚下似是生了根,竟被牢牢困在原地挪动不得。
相较于同门僧人的焦急,同悲明明是受害之人却始终无动于衷。涌出的鲜血将僧衣浸染成深色,他竟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半晌,歧阳子撤回抵在同悲心口的手指,长眉微蹙,面上露出困惑之色。
“残魂?”
众僧一时不解其意,目光不由在同悲和歧阳子之间来回流转。
短暂疑惑之后,歧阳子径自开口道:“寻常凡人身死后,魂魄或消弭于天地,或入冥府轮回;生时三魂若有失,则会形如痴傻。你这和尚一魂七魄皆无却还如常活着,真真算是桩奇事了……喂!那边的和尚。”
此言委实骇人,了觉原本乍然听闻,正怔愣在原地回不过神。此刻见那人仙扭头朝向他们几人唤了一声,才回神应道:“施主唤贫僧等所为何事?”
“这和尚是天生如此,还是被人抽了魂魄后又保住性命的?”
了觉下意识看了师叔一眼,见人全无反应,犹豫后如实答道:“寺中住持曾言…师叔似是自幼如此。”
歧阳子听了并未再说什么,他主动贴近同悲,但这次并未伤害对方,而是伸手捉起同悲那只带着佛珠的手腕,二指捻住那颗残破的明珠转了转。片刻后收手退开,重新将地上的狐妖尸身抓至手中。
同悲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回应,目光平视,也不知是否是在看歧阳子。
“施主。”
脚下桎梏不在,了觉疾走两步,出声唤住正欲离开的歧阳子问道:“恕贫僧唐突,敢问施主方才所言残魂一事可是真的?”
歧阳子背对着他们,闻言顿住脚步,却只稍稍侧过脸反问:“骗你们几个凡人和尚对我有何好处?”
了觉摇头又道:“那师叔可会有大碍?”
“即刻死了倒是不会,只不过残魂寿数难长。他能平安转世,多半仰赖前世功德深厚,但修佛……还是免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