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理性的泪水混着冷汗从侧脸滑落了下来,又被掐住下颚的那只手的粗糙指腹狠狠的擦去。
闻烛迷茫的仰头看着裴青山,沾湿的睫毛颤抖着,双眼被逼得发红。
不知道是不是痛得太久了,闻烛的大脑已经不合时宜的罢工了起来,一时之间,他也看不懂裴青山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自己望进了浓黑的冷夜里,宛如一层寒霜,凝结在了黎明之前。
视线跟随着身体一点点的脱离掌控模糊了起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
我知道。
闻烛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但是意识却还是不愿意散去,死死的黏在四周。
“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不可?”
闻烛没有开口,也暂时开不了口。
半晌,他又听到一声叹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叹息过于的百转回肠了,还是闻烛自己非要那这人的每一个举动都抽丝剥茧才罢休——他只觉得那颗冷眼旁观的心“咚”的一声坠到了底下去。
昏沉之间,闻烛感觉到有人推了一把他的后颈,下巴搁在了坚硬的骨骼上。
“没事了。”
“都过去了,闻烛,没事了……别抖了。”
裴青山抱着青年发颤的身体,掌心顺着背脊顺了下去,一遍遍的捋顺他的呼吸。
“我在这,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一道信号弹顺着头顶上那条模糊的天线蹿了出去,不知道这条裂缝多深,只能听见很轻微的一声烟花炸响,裴青山才把打空了的信号弹扔到一边去。
这空挡,李冼的手突然悄悄的伸了过来,还没碰到闻烛的衣角,就被一只力大无穷的手给死死攥住了,裴青山眼底染着一片血色,冷冰冰的看着他:“你做什么?”
“我是医生。”李冼顶着一张亡命天涯的脸,神情认真,“让我看看。”
半晌,那位气势逼人的长官才半信半疑的松开了手。
指尖在闻烛背脊骨上按了两下,他才琢磨道:“应该是腰椎问题,你把他平放在地上。”
李冼想到了第一眼看到闻烛的时候,这人还是人面蛇身的样貌,
若他真是强硬把自己跟刚刚那条恐怖至极的大蛇融在一块,以人身负担那么粗长的一条蛇尾,腰椎想要不出问题都难。
但是这些话他不可能当着裴青山的面说出口的,毕竟刚刚恨不得给自己准备了九条命还是不得好死的仁兄已经给了他前车之鉴,这位哪是什么漂亮美人,一整个毒辣的刽子手——还是个具有极端保密意识的那种。
“腰椎问题能吐血?”裴青山不信,“你哪个学校毕业的?”
司马当做活马医,闻烛还是被平放在了地上,头低下枕着裴青山灰尘扑扑的外衫。
“……”
其他的李冼又不敢吱声,
别以为他没看见,闻烛似乎已经差不多缓过来了,反正没有再发颤,甚至刚刚听到动静还能掀起眼皮警告他一眼。
前有狼后有虎,李冼也只好冷笑着认下这个庸医。
他都知道裴青山不可能是个傻的,就好好看看闻烛到底想要怎么偷天换日了。
等着廖鑫下来救人的时间里,裴青山的视线挪到了李冼的身上,刀鞘点了点地上的寒冰:“说说吧,怎么回事?”
李冼下意识的看了闻烛一眼。
“你看他做什么?”裴青山敏锐的捕捉到,双手抱胸靠在岩壁上,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意有所指道,“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闻烛喘了两口气,平淡又虚弱的开口:“有什么不能告诉长官的,李重?”
“我不叫……”话说到一半,李冼闭嘴了,他没听错的话这人此刻应该是在明目张胆的拿弟弟威胁他,破罐子破摔道,“是,都是我干的。”
“你干的?”
“不行吗?”
“他被绑下来,我正好跟那玩意有仇——他害我弟弟,然后就碰巧救了这位,嗯……无辜的群众。”说到这,李冼慢悠悠的装腔拿调了起来,“说起来,我还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裴青山笑了,不知道是气笑的还是无语笑的,总之那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真挚。
李冼有些警惕的往后撤了一步,感觉那张曾经贴在f区每一个角落当标靶的海报里的脸走出来之后,看上去更加恐怖了,他怕这人下一秒就用那把该死的刀抵着他让他表演一下是怎么救的了。
不过裴青山最后只是扫了他一眼,没再出声。
说白了,他一句话都不信。
周岁的能力裴青山还算是见识过,一张乏善可陈的水膜,有点手段,但跟这种开出了一整块地裂的可不是一个档次。
所以裴青山猜测,周岁后边必然咬着一只更大的鱼。
那条大鱼竟然能够在f区开一个塔口,就不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这么强大的诡物跟失乐园的老板有牵连就算了,跟闻烛这个在临京和滨川待了一辈子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教授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岁是被寄生的,还是从始至终都是高级纯种伪装的?裴青山更倾向于后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