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阴魂不散。
离开了宿主濒死的眼珠子缓缓的掀开了眼皮。
空气像是传来一阵缥缈的笑,带着浓浓的挑衅意味, 跟着刺骨的寒风吹到了闻烛的耳边,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声波,尖锐而密集。
闻烛有些难受的皱起眉头,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艰难滑动的眼珠子,眼神冰冷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这见鬼的东西踩碎,
但他什么动作也没有,只是僵在原地, 似乎是单纯的漠然,又似乎……是在等些什么。
没多久,刺耳的声波没有接收到闻烛的反馈,血淋淋的眼珠转过来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半晌,有些缓慢而艰涩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回是能入耳的人话。
“你已经连话……都听不懂了么?”
“为什么……不……来找我?”声音停顿了一下,生疏的念着他的名字,更像是一种悠然的讽刺,“闻……烛?”
至少他以为,闻烛在失乐园那个贪婪的纯种身上挖出那枚眼珠的时候,一定会愤怒的杀回来。
他为此准备了很多很多天。
那一定是一场盛大的重逢,他想。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你……不记得……我……们了吗?”
“还是说……你不敢来找我?”他轻轻的疑惑道,“闻烛?”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宛如幼儿学语,闻烛少有这样的耐心,这么安静的听着这颗血淋淋的眼珠子把话说完,才慢慢开口:“我会来的,你等着吧。”
他以为他离开了地下太久,理应忘掉很多东西,但闻烛有时候还是格外佩服自己的记忆力,
像潮水一样让人的窒息的记忆把闻烛整个人打了个透湿,他站在奔流汹涌的浪涛中央,黑色的海水把浮萍一样的意识卷入了海底,咸涩的海水却像是水泥的灌满了他的五感,压强仿佛千斤重担砸在胸口,
他只是稍微一挣扎,就摸到了无数冰凉、滑腻的东西。
呼吸急促之间,闻烛听到了那道遥远而熟悉的声音——更准确点来说,站在他目前的生物角度,只能称之为声波。
红塔底下的怪物都是用这种“类声波”的语言来进行交流。
闻烛又听见了他死前不甘的怒吼与暴戾的诅咒。
“我们血肉同根,我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我的死亡就是你的死亡……”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等到地下破土而出的花刺破你的胸膛,等到你成为我们爬上来的养料……”
恍惚之中,闻烛又回到了逃出红塔的那个夜晚,月亮刚刚的挂在天上——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月亮,身后是无数同族的凄泣、怒吼、尖叫,和成千上万的尸骨。
刹那间,他意识到了那些冰凉、滑腻的东西是什么——曾经闻烛以为丢在记忆里落灰的过去,如同海蛇一般缠绕反扑了回来,包裹住他。
黑压压的一片,遮住了他的视线。
“闻烛!”
一道声音刺穿了海面。
滴答——
一滴露珠从树叶上轻飘飘的滑落,闻烛眼神一凝,露珠凝结着周围无形的水汽,化成冰刺捅穿了地面上苟延残喘的眼珠,
他连看都没看,随即就地一滚。
“嘭!”
闻烛刚刚站着的地方,顿时出现了一个冒着烟的能量弹打出来的小洞。
裴青山大费周章的搜山,疾步追了上来,却停在了离闻烛几米的距离开外,两人在空中对视了一眼,一言不发。
闻烛像是目光被烫了一下,错开的视线正好落在了刚刚跟上来的唐伞身上。
唐伞一过来就撞上那双非人的蛇瞳,不由自主的愣住,立马道:“我们没开枪。”
“我知道。”闻烛挪开视线,转头看向阴影处,“谢词,我知道是你,滚出来。”
除了那个天赋异禀的精神系融合种,没人有能耐让他中招。
“没想到闻教授跟那位还有这么一段感天动地的爱恨情仇呀?”谢词食指勾住枪,双手举过头顶,投降般的走了出来,语气意味深长,“真让人意外。”
他明明不知道闻烛跟那眼珠子的主人是什么关系,偏偏语气说得缠绵悱恻,引人遐想,也不知道是在特意恶心谁。
听到这话,裴青山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一挥,几个北斗局的人上去就把谢词的枪给缴了,捆住押了过来。
“自投罗网。”他冷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