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诊所,中药和西药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被谢兄扶着坐下,在疼痛与半醉半醒的晕眩中,迷糊地想,你为什么如此厌恶医院。 在你很小的时候,发烧的母亲因和父亲吵架,心情不好,抓起药碗就向你掷来,骂道:“没良心的东西,我生你是为了什么,哪怕假巴意思地关心我两句呢!” 自那以后,施与关心与索取关心的通道都从你的心关闭。你不会关心任何人,更羞耻于对任何人提起自己身体的不适,哪怕是医生。 而你不需要任何关心。 “按到疼的地方就说,嗯?没事的。” 穿着白大褂的大夫给你触诊,胃疼你已很熟悉,可是最近肚子也时常不舒服,疼起来也非常难捱。大夫的铁砂掌在你的腹部来回按,你皱着眉头一次次说疼。 然后,大夫开始问一些问题,饮食和作息,病史和症状。 可是现在,或许是酒醉,或许是疼痛,又或许是谢兄抚着你脊背的手掌太过温暖,所有的一切模糊了你的感官,你乖巧地回答了大夫的所有问题。 “慢性肠胃炎。”大夫摘下眼镜,开始在药方上刷刷刷地写字,“开点药吃吧。” “放心。”大夫又说,“平时饮食多注意,吃清淡的,忌重油重辣。” “按时吃饭,作息规律一些,保持心情状态良好。” 你闭着眼睛埋在他的大腿上,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思绪已模糊,诊所外雨声细细,你似乎醒着,又似乎在做梦。 那时年少的你读到这段平平无奇的情节,内心是说不出来的羡慕。你想,为了吃那颗糖,生病也无妨。 你抬头看他:“苦。” 你很慢地说:“我从来没有,在诊所里,描述过身体难受的症状。这是完全的第一次。” 你又说:“我也从来没有去过诊所,嗯,从初中开始。” “所以……”醉酒让你的声音慢极了,带着一丝委屈,“谢兄,你不能骗我。” 他眼神笃定,就如同两个小时前在烧烤摊上,他说“不行再想办法”时那般的胸有成竹。 “嗯。” 你欲哭无泪地望着谢兄:“你骗我——” 一颗甜的糖。 他微笑说道:“说过不会苦的,对吧?” 为了吃到糖,生病也无妨呀。 酒店房间是淡灰色的商务风, 宽敞而整洁。暖色调的灯带绕顶一周,色泽温暖却不刺眼。 一个小时前在诊所门口,你想与谢兄来一场潇洒的告别。试想在细雨飘零的冬季凌晨, 共醉一场后各奔东西,背影相离,渐行渐远,该是多么的诗意与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