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河水，冻如寒冰。 你开始呼吸困难，意识却无比清醒。 而此时，你沉在水中，心想，不是的。 冰冷的湖水灌入五脏六腑，你的意识逐渐模糊。 你近乎是微笑着，闭上眼睛。 你准备好了做一场永恒的梦,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与冰冷中永远沉睡下去，那里有先秦的诗，有南宋的月, 还有江湖的酒。 你感觉到胸腔被按压, 吐出一大口水，随即狼狈地呛咳起来。 你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了高悬在天空的月亮, 原来雨已经停了。 “救灾结束了, 我们现在回家……不，去医院……” 刚才落水的小孩子站在旁边, 脸色惨白，吓傻了一般，僵僵地一动不动。你冲他歉意地一笑，他愣愣地看着你，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然后, 你靠在格桑胸前，失去了意识。 冰凉的针管扎入你的静脉，你的手腕被人小心翼翼地托着，似乎是怕你疼，他往你扎针的地方吹气。 漫长的黑夜，他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哭。每隔几分钟，就用颤抖的手探探你的额头和颈侧，然后紧紧地握住你没扎针的那只手。 你想，其实你已经很勇敢。 第一次，地铁站前那个拥抱后，你买了书。靠着伏特加赋予的微醺和软件电流声的陪伴，你一次次哭着中断阅读，又一次次咬牙哽咽着继续。无眠的夜那么长，怪兽的猛爪那么尖利，可你到底是坚持下来了。你重新提起笔，在虫食木叶的沙沙声中，向挚友寄去雪中春信。 你自救过两次，你已经很勇敢了。 可是……人是不能救自己第三次的。 格桑的眼睛又红又肿，见你醒来，他立刻凑上来问道：“有没有哪里难受？头晕不晕？饿不饿？冷不冷？喝点水好不好？” 他摸了摸你的额头：“你受寒发烧了，医生开了退烧和消炎的点滴，你什么也别想，睡觉就行，我在。” 他握住你的手：“你……为什么不叫我，河水那么冰，我皮糙肉厚，让我去救就行的。” 他说：“那你的父母就不会难过吗？” 他捧住你的脸，说：“你不想笑，就别笑，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 前几个小时的昏睡中，你感觉到左手的衣袖被撩起，他用棉签蘸了药水，涂着那些被河水浸泡后发炎的烟疤。他想必已经窥见了你腐烂的内心。 “没关系的，没关系……”他紧握着你的手，“我已经告诉那个小孩，不要说出去。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不会强迫你，你只顾睡觉，休息，好好养病……” 在西藏，发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在高寒缺氧的自然条件下，极有可能发展成肺水肿，危及生命。但你命大，肺部并没有发炎，挂了三天吊瓶后，烧就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