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黄昏之时,潼关驿的大门突然敲响,仆役吃了年酒醉眼朦胧开了门,却见门前十数个男人簇拥着一辆不起眼的小车,看衣服鞋帽,却像是寻常百姓,仆役带着醉摆摆手:“去去,这里只许官家人来。”
话没说完,一个男人拍马上前,从袖中取出一面令牌在他面前一晃:“叫驿丞来。”
黄澄澄一面铜传符,吓得仆役的酒当时就醒了一半,扭头往里跑:“贵人稍等,我这就去!”
铜传符,皇帝亲自核发,皇亲国戚和高官显要入住驿站的凭证,可换用最上等的驿马,使用驿站所有便捷。他在潼关驿待了几十年,这铜传符也只见过一两次,车子里的
人是谁?能得到皇帝亲自核发的铜传符,必定身份高贵,为什么还打扮成百姓的模样?
片刻后驿丞飞也似地迎了出来,还没到跟前就躬身行礼:“上官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上官快请进……”
“噤声!”先前拿符的男人很快制止了他,低着声音,“我们不住,尽快更换马匹。”
驿丞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机密要事,贵人不愿意声张,连声答应着去了。
有铜传符的威力,不过一刻钟所有的马匹全都更换成上等的生力马,换下了已经跑累的马匹,驿丞有心献殷勤,张罗着安排了清酒、风鸡、腊肉等物装了满满两个包袱,还不等送上,男人摆摆手,带着队伍一霎时就走得远了。
驿丞追出来相送,心里百般纳闷。贵人必定是坐在车里那位了,是谁,为什么不肯露面?如今正是新年休沐,路上半个人也没有,为着什么紧急公务,这么辛苦赶路?
车里,裴恕端然危坐,闭目养神。
念在一手提拔的旧情,嘉宁帝最终还是松口,允他出京,但也定下了死条件,一个月之内必须返回。
他出京的消息已经混在成德细作搜集到的情报中,快马送回成德。
按照正常脚程,他至少要在十天以后才能赶到成德首府恒州,薛临收到情报后,应该会按照这个时间准备。
而他一路换马换车,昼夜不歇,六天之内应当能到。正好打一个措手不及。
“郎君,”郭俭隔着窗户询问,“今夜在何处落脚?”
裴恕推窗,看看外面的天色:“一个时辰后在驿站休整。”
一个时辰,还能再走几十里,已经一昼夜不曾休息,他虽然还能撑得住,但得让这些侍卫好好睡一觉了。
按下心里的急切,闭目推演。
张奢在恒州搜寻已久,始终没找到薛临藏在哪里,于是提议搜索周边的州县,但,她原本就有心疾,跳崖时也不可能毫发无损,这种情况不宜挪动远行,薛临若是心疼她,应当不会离开恒州。
而且恒州有李孝忠,薛临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李孝忠,他赌薛临没有走。
推开窗:“立刻传信给张奢,让他追着情报的去向查。”
他出京的情报走的是八百里加急,三四天内就能到恒州,到了之后,薛临必定会想办法拿到,追着情报,就能找到薛临。那么,也就能找到她了。
一个侍卫拍马先往驿站送信去了,裴恕看着迅速黑下来的天幕。
昨日中午出发至今,已经走了三百多里,比预想中快得多。
保持这个速度,再有三四天,他就能赶到恒州。
王观潮,这一次,你休想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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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松手,”王十六笑着推开薛临,“让我自己走一会儿。”
卧床半个多月,身体僵硬得厉害,路都走不好,虽然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但她已经等不及了。好容易跟薛临团聚,她不要整天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让人服侍。
薛临百般不放心,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只得放手。她拄着手杖,小小的步幅慢慢走着,大夫还让她继续休养,但她从一大早就开始这么练习了,她一向倔强要强,无论怎么艰难,都绝不要成为别人的累赘。
从小没得到过爱的人,最怕的就是变成累赘,被人嫌弃吧。
心里无限爱怜,薛临伸着手,跟在近前小心护持着,外面有人影一晃,是去打探情报的侍卫。
薛临停住步子:“阿潮,我出去一下。”
王十六点点头,他匆匆出去,带上了门。
他不想让她听见他们在谈什么。这两天他一直都是这样,可从前,他什么事都不会瞒她。王十六垂着眼皮,心里有点难过,很快又放下了,就算他有事瞒着她,肯定也是为了她好,她好容易才找到他,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外间,侍卫低着声音:“长安今天也没有消息。”
薛临微微蹙着眉。细作在裴恕动身之前就已经先到长安潜伏,为的是及时探听裴恕的动向,他好及时做出反应。但自从裴恕回到长安后,细作就再没传回来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