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韬的皮靴踩进雪壳子的刹那,听见了第一声狼嚎。 那声音像根冰锥,从后颈直扎进脊梁骨。 他裹紧熊皮大氅,望着前方被雪雾裹住的穹庐群——最中央那顶缀着金狼头的大帐,正飘出一缕青灰色的烟,混着羊肉的腥膻味,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冰晶。 "汉使到——" 守帐的匈奴武士扯开嗓子吼了一嗓子,石韬感觉耳膜被震得发疼。 他数着自己的脚步声跨进帐门,皮毡帘子掀开的瞬间,暖烘烘的酥油味裹着十数道灼人的目光砸过来。 大帐中央的火塘烧得正旺,北单于坐在铺着虎皮的木榻上,左首是左贤王,右首是右谷蠡王,底下环坐着各部首领。 有人叼着骨刀啃羊腿,有人攥着青铜酒壶灌马奶酒,见他进来,几个年轻首领把羊骨"咔"地摔在案上,刀柄撞得铜盏叮当响。 石韬的手指在袖中蜷紧。 他记得陈子元说过,匈奴人最看不起发抖的羊。 于是他挺直腰杆,汉节上的红缨扫过脚边的兽皮,在火光照耀下像一滴凝固的血。 "大汉使,石韬,见过北单于。"他声音不大,却像块砸进静潭的石头,震得帐中瞬间安静。 北单于眯起眼。 他的脸像块被刀刻过的老树皮,左颊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伤疤,此刻正随着嘴角的冷笑微微抽搐:"汉使倒是会挑日子。"他甩了甩手中的羊骨,"我刚剥了个汉商的皮,他说今年汉地的盐要涨价。" 左贤王突然拍案而起,青铜酒壶"当啷"落地:"汉人总拿盐当鞭子抽我们! 去年要我们献马,今年要我们称臣,当草原是你们的牧场?"他腰间的狼首刀出鞘三寸,寒光扫过石韬的咽喉,"我看这汉使,也该剥了皮挂在帐外!" 帐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和。 右谷蠡王摸出块带血的羊腿扔过来,砸在石韬脚边,羊油溅在他的皮靴上,凝成浑浊的白点子。 石韬盯着那滩油渍,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三个月前在乌桓,他也是这样,胃里翻涌着毒酒的酸水,却笑着把盐砖推过去。 "左贤王说的是。"他突然开口,声音比火塘里的炭还烫,"盐是鞭子,可抽的从来不是听话的羊。"他解下腰间的汉节,红缨在掌心抖了抖,"天子有诏——" 帐中瞬间死寂。 北单于的手指扣住狼头刀柄,指节泛白。 石韬展开诏书的手稳得惊人,绢帛摩擦的沙沙声里,他听见自己喉咙发紧:"诏曰:北匈奴世受汉恩,今当岁贡良马三千,牛羊十万,遣子入侍。 若遵此约,大汉岁赐盐铁,永罢边患。" "放屁!"右谷蠡王抄起铜盏砸过来。 石韬偏头躲过,铜盏撞在身后的皮墙上,"当啷"一声滚进火塘。 左贤王的刀完全出鞘了,刀刃映着他发红的眼:"你当我们是南匈奴那些软骨头? 去年冬天我们踏平了代郡,杀得汉人哭爹喊娘——" "那是去年。"石韬打断他,从行囊里取出个布包。 他解开层层麻布时,帐中响起抽气声——三柄精铁刀躺在丝绸上,刀身泛着冷冽的蓝光,连火塘的光都压不住那股锐气。 "这是我大汉边军淘汰的环首刀。"他指尖抚过刀背,"你们去年砍翻代郡守军的青铜刀,砍在这刀上——"他抓起左贤王的青铜刀往精铁刀上一磕,"当"的一声,青铜刀刃崩出个豁口,"就这。" 帐中死寂。 北单于从榻上站起,皮靴碾过羊骨,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弯腰拾起精铁刀,手指在刃口轻轻一刮,渗出一滴血珠。"好刀。"他声音发哑,"比我们最好的铁匠打的还利三倍。" "这只是边军淘汰的。"石韬盯着他的眼睛,"现在汉地的新刀,刃长三尺,能破重甲。"他又摸出个木匣,打开时,帐中响起惊呼——连弩的机括在火下泛着冷光,十二支短箭整整齐齐卡在槽里,"这是连弩,一次能射十二箭,三百步外取人首级。" 北单于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上个月右贤王的部众在雁门关外被汉军伏击,回来的人说汉军的箭像下雨,还没冲到跟前就倒了一片。 原来不是天罚,是这铁疙瘩。 "你们要什么?"他突然问。 石韬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掏出羊皮地图展开,手指点在漠北的盐池上:"大汉可以给你们盐,给你们铁,给你们这些刀、这些弩——但不是白给。"他的声音放软了些,像在哄贪嘴的孩子,"只要北匈奴不踏过长城一步,不帮刘豹打并州,这些东西,每年给你们十车。" 左贤王还想吼,被北单于抬手拦住。 老单于盯着地图上的盐池,那是他部众冬天最缺的东西。 去年冬天,因为缺盐,他的母羊死了三百只,羊羔成活率不到五成。 而那些精铁刀...有了这些,他能把东边的丁零人打服,把西边的月氏人赶跑,整个草原都是他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要二十车。"他咬着牙,"再加十张连弩。" 石韬心里一喜,面上却绷得死紧:"十五车盐铁,五张连弩。"他顿了顿,"若今年冬天草原雪大,再加五车。" 北单于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那笑像裂开的老树皮,带着股说不出的苦涩:"汉使好手段。"他转头对左贤王说,"去把那东西拿来。" 左贤王黑着脸出去,回来时拎着个木匣。 石韬接过木匣时,闻到浓重的血腥气。 他掀开盖子的瞬间,差点没稳住脸色——匣子里是颗带发的人头,面容青肿,左耳垂缺了一块,正是刘豹派来联络北匈奴的信使。 "刘豹说要和我联手打并州。"北单于摸了摸狼头刀柄,"现在他的信使,给汉使当见面礼。" 石韬合上木匣,手指在匣盖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能感觉到匣底的血还没完全凝固,透过木缝渗出来,在掌心洇出个温热的湿痕。"单于诚意,石某必转呈陛下。"他抬头时,脸上又挂起了那种温和的笑,像春风吹过冻土,"只是...这信使的舌头,可还在?" 北单于的眼神闪了闪。 石韬知道他在想什么——刘豹的信里,除了联合南侵,说不定还提了别的。 但他没追问,只是把木匣抱在怀里,感觉那分量沉得像块石头。 "今日谈得痛快。"北单于端起酒碗,"汉使喝了这碗马奶酒,便是我草原的朋友。" 石韬接过酒碗,酒液泛着浑浊的白。 他记得陈子元给的药粉还在怀里,可此刻不能露怯。 他仰头饮尽,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衣领,冰得他打了个寒颤。 帐外的狼嚎又响了,比刚才更近,像是在应和他胸腔里的闷响。 "明日我便修书,让使者随石大人回汉。"北单于拍了拍他的肩,那力道重得像块石头,"只是...石大人可知道,草原的狼,最恨被人攥住喉咙?" 石韬笑着点头,转身时,木匣撞在大腿上,疼得他皱了皱眉。 他走出大帐,雪还在下,落在睫毛上化成水,模糊了视线。 他摸了摸怀里的木匣,突然想起陈子元说的话:"咱们给的每粒盐,都是插在草原上的刀。"可这刀,到底是插向匈奴,还是... 他望着远处的雪山,那里有刘豹的王庭,有更西边的大月氏,有传说中满地黄金的大秦。 木匣里的人头还在渗血,在雪地上滴出一串暗红的点,像一串未写完的省略号。 石韬不知道,当他的驼队消失在雪幕里时,北单于的帐中,左贤王正捏着块带血的碎布——那是从刘豹信使怀里搜出的,上面用匈奴文写着:"西方有城,墙高十丈,金瓦覆顶,取之可得十年用度......"喜欢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三国:我辅佐刘备再兴炎汉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