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不居功,可关键是莫语春不敢呐。不是因为那晚的事,那件事早过去了。她如今担心的是自己这个太监首领还当不当的下去。请太医这件事不敢深想,二皇子病好后,肯定要和她清算的。单是这几天偷懒,都够打二十大板了。可除了这,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坏事。截走的那些吃食是二皇子不吃的,偷吃的也就筷子尖上那一口菜汤,而且用的还是干净筷子!回过头去看偷懒,这罪名也不成立,分明是二皇子他没喊她,他要是有事吩咐,她还能拒绝不成?莫语春想了想,自觉问心无愧,腰板逐渐挺直了,走向主屋。余光扫到莫语春的表情,陆生越发觉得这小白脸太监胆大包天,如今也不知道怕。等着吧,以后有他好果子吃。莫语春听不到陆生心底对她的不满,踩上石阶时,莫名脊背发毛,腿肚子也软了起来。她把这全归咎于那晚闯入主屋留下的阴影,深呼吸两口,推开了门。外间没人,屏风后传来了两声咳嗽,莫语春转身面向屏风,沉着声线,躬身行礼,“殿、殿殿下。”话一出口,莫语春就想打自己的嘴了,这不摆明了心里有鬼吗?里间,二皇子那独特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鼻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何事?”莫语春腹诽,合着院外那么吵,您半句也没听到啊。面上她却不敢不恭敬,低眉顺眼道:“皇上给您请了太医,奴才是来向殿下报喜的。”说是报喜,可她语气一板一眼,听不出什么喜悦的情绪,甚至细听还隐隐透出几分生无可恋。祈云霄的语气同样没有波动,淡淡嗯了一声,像是早有预料,又或是无所谓般。莫语春离开前抽动鼻尖,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血腥气,她不敢过多停留,提着一口气出去了。*不过一刻钟,太医带着提着药箱的药童踏进小院,莫语春和挽竹一起进入里间,候在一旁等候差遣。她进来时全程低着脑袋,完全不敢看二皇子。站定后借着太医的遮掩,才悄咪咪抬起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二皇子的长相。离开了漆黑的夜晚,他看起来并不像想象中那样阴沉。只是病容难掩,身形瘦削,有几分脆弱感,又恹恹地半垂着眼睫,更添苍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虚弱的气息。莫语春打量得太过仔细,一不小心盯的时间就有些长了,被床上的人察觉,当场抓包。只这一个眼神,莫语春心尖一颤,那晚的记忆浮现在脑海,最其中最为鲜明的无非是那双冷得像冰的手。记忆出现后,脖颈上似乎还残留着触感,令人毛骨悚然。莫语春立时低下了头,做鸵鸟状,露出圆润毛茸的发顶。祈云霄收回视线,偏头咳了两声,长睫掩下的神色莫名。——她倒是没想到,这不老实的恶奴,居然长着一副如此纯良无辜的模样。只是那对招子,短浅极了。莫语春忍着心虚再抬头,一眼看到的是二皇子嘴角有些意味深长的笑。这,这应该不是针对她的吧?第37章 目含神光,唇挽柔情张太医胡子一把,是太医院三位院判之一,颇有资历,身边跟着的药童脸上透着十足的机灵劲,收到张太医一个眼神,他立刻意会,取出药箱,迅速打开侧面的夹层,递出针灸包。一系列动作安静极了,除了祈云霄偶尔的咳嗽,室内静得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能隐约听见。莫语春动了动胳膊,又悄悄抬抬脚,来回活动了一下四肢。二皇子这时候没再笑了。或许先前那抹笑只是她心虚,臆想出来的。看着二皇子拉平且苍白的嘴角,莫语春越发断定先前是自己的错觉。床上的人一身月白刻丝蝶纹锦袍,眉眼精致,脸庞如冰雪雕刻,冷白毫无血色,因着抿起的唇消融几分冷意,长睫半垂着却难掩倦容,十足的病美人形象。莫语春也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这么个形容。这样的人怎么会露出那种笑呢?何况他如今应当是笑不出来的。莫语春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张太医撤了针,拱手:“殿下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中郁结,这才致使邪气入体。”他说着,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见床上的人始终低敛着眸子不语,他心中暗叹,道:“殿下,邪气易消,但症结所在却并非邪气。”是了是了。郁结是邪气的因,邪气是果,自然是要从根本解决因,解决二皇子心底的郁结才是。可二皇子郁结又是因为什么?为今上的冷漠?为自己的失势?还是他为生母为盛家?莫语春觉得应该都有吧。还不等她多想,祈云霄轻咳了一声,声音沙哑气弱:“父皇他……”她顿住,“罢了,多谢张太医了。”这便是送客的意思。张太医身后跟着药童,离开前留下最后一句话:“下官回太医院配好药方,即刻着人来送。”祈云霄:“年末繁忙,不必劳烦了。两刻钟后,本殿命人去取即可。”张太医停顿片刻,低头退下:“多谢殿**谅。”张太医携药童离开后,祈云霄也未起身,淡声吩咐:“把人都叫进来。”莫语春闻言,心中一咯噔,二皇子怕是要开始整顿他们了。其实早在初来小院时,他们就该先在主子面前露脸,受一顿训诫,敲打一番。只是当时二皇子闷在屋里不出来,这顿训诫才不了了之。二皇子如今提起来倒不算奇怪,但莫语春总担心他等下会就这段时间的服侍,挑剔一番。虽然没有什么服侍吧。问题最大的也是这一点,如果二皇子要算账,首当其冲的就是她。毕竟她是有那么点失职。小院拢共就三个下人,莫语春推门喊了陆生,回来老老实实站在最远的位置。祈云霄显然不会让她如愿,她扫了眼门边的恶奴,下巴微抬,点了点人:“你是总管太监?便从你开始罢,说清姓甚名谁,为何来西梧院。”西梧院便是小院的名称。莫语春幻视面试现场,入职反派联盟时没体验到的环节,居然在副本里补足了。她心底有些微妙,职业素养在身,很快低着头上前,一句话吞吞吐吐地说出来:“奴、奴才莫语春,来西梧院是……”被大舅仇家郭老狗丢来折磨的。莫语春美化了一下说法:“……上面的安排。”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憋闷*,嘴撅着,圆脸鼓鼓,看着没什么心眼的样子,情绪都摆在脸上。——和那对招子一样,一眼便望到了底。祈云霄甚少在深宫里见到如莫语春一般的人。毕竟深宫,不会演戏的人活不长久。他亦然。她牵了牵唇,眼神是冷的,语调却平和:“如此。”熟悉的话,瞬间将莫语春拉回那个夜晚,她抖了抖腿,等身上的视线移开后才松口气。接下来是挽竹,她说的详细极了,连来西梧院之前的待过的宫殿也交待得干净,还好好介绍了一番自己的所长。与莫语春简洁的介绍形成了鲜明对比。莫语春有些赧然,小心去看二皇子的表情。他此时与先前张太医在时的虚弱截然不同,目含神光,唇挽柔情,下颌线条干净利落,有些凌厉又柔和的矛盾感。漂亮的惊人。可看得多了,那份凌厉便凸显出来,与那双凤眸相得益彰,只剩下惊心的威严之感。莫语春心跳快了几拍,心惊肉跳般,脖子上一圈尤其是颈侧,细密的凉意浸入骨里,让她脑中一片清明。二皇子问他们,就只是单纯的问吗?他是不是打算留下有用的,赶走没用的?那她方才的回答岂不是——!莫语春开始恼自己没有多说几句话,可仔细想想,真让她说她也说不出个什么长处来,她一贯是守夜的,硬说的话,她最擅长剪烛线?这似乎也没什子值得说道的。莫语春低下头,忐忑的听着挽竹后的陆生言辞激动,情真意切地表露忠心,一副老实的忠仆模样。莫语春越听,心中越是平静。她身无所长又忠心寥寥,怎么看她这个太监首领的位置都很危险。要是二皇子真要赶走她,那就赶走吧。反正这西梧院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饭是冷的,菜是没有的,背阴又凉气阴魂不散。想到这,莫语春甚至心底生出一股期待。但二皇子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问完他们,便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莫语春皱着脸,满脑子疑惑地推了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