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殿被她整得固若金汤,她自是安心,可一朝之间满宫清算,她身边的人去了个干净,却仍要小心瞒着身份,细心谋筹。何况梦中也不得安稳。莫语春最后仍旧没能想起昨晚的丝毫记忆,委委屈屈地应下来罪名。窗外的雪依旧下着,室内烧着炭盆地龙,并不过分寒冷,祈云霄却开着窗,任由寒风裹着碎雪冰晶席卷闯入殿中,打湿长榻上的软垫与团枕。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很久,上旬结束了才迎来变化。雨水夹杂着雪花落下,地面一片泥泞。挽竹脱下鞋袜,衣摆被扎带束起,手中捏着丝帕挨个擦拭起架子上摆放的装饰。她干了会儿便觉腰酸背痛,浑身直冒热汗。梅姚在和莫语春说话,她也不便叫莫语春过来帮她。这几日压在莫语春头上,挽竹得意的紧,越发变本加利。若无旁人在场,便扯了莫语春,让她来替自己做这些劳苦活。有一次还险些被梅姚撞见。细分下来,两人做的事不尽相同,起初她做的还是轻巧一些的,添茶整理书卷,整理长塌。可一日添茶不甚打翻了二皇子的书,她便被打发做这些杂事了。倒叫那梅姚占了便宜。挽竹喘息时,莫语春自门口走了进来。见到莫语春,挽竹掐腰喊她:“快过来!”让她好好歇一下。第45章 不在意,也不该在意,不想在意莫语春神情恍惚地擦着手上物件,脑中想着方才与梅姚的谈话。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找了这些天的人居然是看起来老实的梅姚。若不是她主动暴露,她还不知道她是寿王的人呢。可她怎么不早点来接触自己?早一日是一日,总比眼看着二皇子对她越来越不满,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好。如今可算是把人找出来了,可二皇子早对她诸多挑剔,举报梅姚的身份还能将功补过吗?莫语春不确定,神情越发恍惚,手上一个不察,险些将瓷瓶磕到。挽竹在旁呼吸一滞,确定瓷瓶没有任何闪失,这才臭着脸对莫语春说道:“小心点!你诚心害我不是?”她哪敢。莫语春心里哼唧,动作越发小心,半点看不出先前自持身份,作威作福的样子,将欺软怕硬表现了个淋漓尽致。等她干完活,浑身冒汗,脸也红扑扑的。挽竹看她这幅样子皱了皱眉,“你把脸擦擦,等下让旁人看见了可不好解释。”身体上的反应可不是莫语春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她拿袖子压去脖子上的薄汗,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等出了主殿的门,趁人不注意拐道就去了书房。书房的门被敲响,祈云霄得知来人身份后放下书,挑眉轻笑:“哦?窝囊了那么多天,终于忍不住了吗。”喜珍没有插嘴,将莫语春引进来后便退下了。祈云霄手中的书不知何时拿了起来,目不斜视,不咸不淡道:“何事?”莫语春的表情与祈云霄形成了鲜明对比,小跑几步逼近,将将停在书桌前,兴奋唤道:“殿下殿下,我找到寿王派来的人了,是梅姚!”“哦?本殿晓得了。”祈云霄翻过一页,又问:“可还有旁的事要禀?”“没、没了。”见祈云霄这个反应,莫语春像是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嗫嚅着回答。二皇子怎么看着并不在意呢?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疑惑间,耳边又传来二皇子的问话。“果真没有?”祈云霄放下书看向人。莫语春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开口也不确定起来:“真……真的没了。”祈云霄仔细分辨莫语春的眼睛,从中看到的只有茫然与奇怪,浅浅一汪,再无旁的情绪。她皱起了眉。莫语春的脸还红着,鼻头冒着细小晶莹的汗,脖子上细看也有些晶莹,不知是雨滴还是汗水,贴着湿漉漉的头发,看起来是富有生气的狼狈。祈云霄的手抵在桌上,漆面光滑寒凉,她身上的温度与这也一般无二了。尤其是手脚,分外冰冷。她脸色不大好,看着莫语春的眼神带着沉沉的压势,心中无名火四起:“是吗?我倒想问问莫总管是否真心投诚,为何对本殿有所隐瞒?”她的重点显然在后一句,莫语春却被前半截话吓了个哆嗦,慌里慌张开口:“奴才是真心的呀殿下。”她瞒什么了她?暗示到了这个地步,面前的人还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祈云霄最后一点耐心消耗殆尽。她自是不愿吃亏的人,见到莫语春这幅窝囊模样,心中只觉气恼。她之前不还厉害得紧,以下犯上,仆恶欺主吗?如今只是一个小小侍女,她便由着她撒野无赖了?窝囊,无用,蠢笨。这幅样子,哪天被人剥皮吃了都不知道。在祈云霄的沉沉视线注视下,莫语春心有所感,不太确定地说:“殿下难道是指挽竹玩忽职守的事吗?”莫语春说的极为含混。一方面,挽竹玩忽职守遭罪的是她,说得太多听起来像是告状似的,未免显得她过分无用了。另一方面,她觉得这是小事,反映的也只挽竹一人的行为,可表示不了惠王有什么指示,所以半天没往这处想过。祈云霄略一颔首,俾睨着人:“仅仅如此?”她不忘提示:“你既想向本殿投诚,怜你诚心,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莫语春颇有些受宠若惊。可先前被打击了,她反视自身,忽然发现她对二皇子来说派不上什么用处。何况她先前做的坏事,二皇子现在还没说要宽恕她。想来是这段时间她的表现实在糟糕,他不打算宽恕她了。如今这么问,她估摸着他是不死心,想用怀柔战术,试试她还有没有什么消息没告诉他的。可她真的不知道了呀。莫语春呐呐地摇了摇头。看着莫语春,祈云霄气笑了。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还一昧懵懂不知,也不知是不信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如何。她既说了要保她,她便该知晓怎么做。仅需简单一句话,也无需她用尽手段便能得偿所愿。她怎的如此不知上进!如此——祈云霄惊觉自己的怒气毫无根由。哪怕是被下了面子,可面前这人的愚钝她又不是不知。更何况,她如何与她何干?便是因这一个与她同样的女扮男装,她护她不够,还要教她如何在宫里生存,移情感伤至此吗?!她女扮男装是为何,为的是盛家,为的是母妃,为的是那所谓的至高位!故此不择手段,不惜与她的好父皇虚与委蛇,用尽身边能利用的一切。祈云霄看着莫语春,眼前浮现的是一封封藏在书桌夹层内的密信。甚至就在前不久,她才写下一封。莫语春女扮男装是为何?祈云霄不在意,也不该在意,不想在意。她的眸光太浅太短,所求的想必也分外简单。罢了。祈云霄告诉自己,左不过一个小小人物,她何必要求诸多呢?摆摆手赶走莫语春后,祈云霄叫来喜珍耳语一番。“……留下些手脚干净的。”末了,她执笔写完密信,按下印章交由喜珍。窗外风雨渐歇,梨树摇曳枯枝,满地狼藉凄凉。祈云霄负手而立,阖眼感受拂过脸上的寒风,深吐了一口浊气:“上元灯节快到了啊。”也是时候了。*天将黑未黑时,膳司的人挑灯送来了今日的晚膳。陆生怀里抱着枯枝,正要往后院去送,腾不开手,便让离喆取了送到了小厨房。晚膳照旧是莫语春等三人伺候,等二皇子用完膳,莫语春跟在端着空碗碟的梅姚身后一起出了门。她如今已经习惯了不争不抢。为免看挽竹端着那么多本该属于她的好吃的而眼气,索性直接远离了她。而原本气弱恭敬的挽竹出了门挺直腰板,表情一变,眼神挑挑拣拣地落在手上的托盘中。今儿有一盅萝卜粳米粥,掺了几两碎牛肉,闻起来香的紧,也是好东西。不过只一盅,她一人喝都勉强,根本不够分的。也不知那膳司的人如何当差的,二皇子的药昨儿才吃完,本就体寒气虚,再送来这白萝卜粥,也不怕解了药性,再病一场?倒是便宜她了。这还是今天二皇子闻出来不对没喝它,这才剩下来满满一盅。眼看表层结了一层薄皮,挽竹不再耽误时间,单独收了这盅粥,将旁的东西挑挑拣拣,分给了众人。自然,照例没有莫语春的。她如今也学聪明了,压根不过去小厨房自找不痛快,在屋里坐会儿便去主殿侯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