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奚有记忆起,头顶的天空好像总是灰蒙蒙,春秋的早晨会起雾,昼夜温差极大,夏日炎热,冬季寒冷,还有野兽游荡。
总之并不宜居。
偶尔雨水多的月份防备不及,山洪将田地一埋,半年的辛苦全白干。
然而即便这样不宜居了,族中的长辈也从来没有提过搬走的事。
长到他这般半大不大的年纪,多少懂得了一些利害关系,在老一辈的口中了解过他们一族千百年来的处境,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
比如“猎人”,比如“屠宰场”……
以及“眼睛”。
开始记事时,他就发现自己和族人有点不一样。
母亲的瞳是金色的,父亲则是浅紫,村口那射箭极准的大叔每每要深入荒山狩猎前,都会来请母亲同去,对面七婶刚推进家中院子的柴,她一勾手指便瞬间劈完,根根齐整。
而在父亲面前,自己更是一句谎话也不敢说,他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族中与他同龄的不多,但几乎都“身怀绝技”。
有人能喷火,有人会隔空取物,五花八门,各有千秋。
唯他例外。
奚不是家中最大的那个,除了早夭的长姐,陆续诞生的弟妹都很正常,独独他的眼睛与别不同,就像山外面的别族人。
小时候有好奇不懂事的熊孩子跑来问他。
“奚,听我娘说,咱们这儿每个人都有异能,我怎么没见过你的?你的眼睛能干什么啊?”
可他答不上来,怔愣了一下,只好抱歉地笑笑。
“我也不知道,大概……大概就是没有吧。”
“诶……”
“真的假的?”
他很快收获了一干懵懂且惊讶的眼光,都围着他啧啧称奇,宛如在观察某种全新的动物。
小孩子总是不希望别人有的自己没有,他面上虽未表露,回家却忍不住去询问爹娘。
同样都是岐山人,自己的眼睛……不能也有能力吗?
随便什么能力都行,哪怕不好用呢,只要是有。
对此,自家长辈们倒很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没什么不好。
“拥有天生的神力未必是好事啊,奚不想做个普通人吗?说不定,你以后可以到山外面看看呢。”
“是啊。”饭桌上的父亲在旁帮腔,“能离开村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时弟妹们已在牙牙学语,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睛,搅得满桌汤水乱飞。
他看在眼中,不免悄悄地感到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