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风酣畅,少女展臂若翱翔,惊阙望着她的侧影,倏而也觉内心愉悦,不再遗憾。
霜翎转头看见男子寂静如塑,俊美无双的脸上浅含一分薄笑,她稍稍一怔,凝眸静赏须臾,旋而扬起唇角。
“惊阙对我这般迁就,便没想过,若一切只是一场错误,你将如何看待这段时日用茬的苦心?”
男子淡淡抬眸,凝视着少女情绪不明的双眼。
“主人多虑了。”
霜翎抱起双臂,语气轻巧:“大长老为呼唤魔主霜潜心钻研了数百年,说不定某一日,他当真成功了。”
惊阙望着她定定思索了片晌。
如今,他好似能够理解她的忧虑。
主人此刻装作得再轻松,她眼底难名的复杂,仍如锐刺一般搅扰着他沉寂的内心。
“即便主人不信,惊阙也会始终如一。”
“就算当真是我错了,我也不会后悔当下所做的一切。”
霜翎凝眸注视着男子,即便与惊阙相处并无多少时日,但有一点她足够相信,便是他从来不会夸大其词。
“真不该说你固执过头,还是……”
霜翎轻叹着,却是不知后半句该如何评说了。
她摇了摇头,收拾好心情,转换了话题。
“先前在大长老洞府,我思绪混乱,现在细想,觉得处处奇怪。”
惊阙眼睫微扇,配合地跟上她的语句。
“主人有何疑惑?”
霜翎:“大长老独自秘密行动,说是不信任何人,可你是魔主霜所铸灵器化形,对她的忠心绝不亚于大长老。所以,就唤回魔主霜这一目标而言,你二人当属同心,他为何会对你那般戒备?”
惊阙应道:“祝尤并不知我真身。”
霜翎诧然张大了眸。
惊阙:“知晓我乃刀灵之事的,除了主人之外,尚存活于世的仅有星云朗一人。”
难怪当初在合欢宗,云游君会向她透露这一秘密,原来是以此为契机试探她呢。
“居然魔域元老都不知道,你竟藏得如此之深。”霜翎感慨道。
男子抱臂走到她身侧,望着空寂无物的山崖之外,低声道:“这数千年前惊阙所历,主人想听么。”
霜翎眼眸轻动,“你讲,我乐意听。”
说着她便坐到崖边,还扯了扯惊阙的袖子,示意他也坐下。
惊阙遂屈膝坐到少女身侧,双瞳寂静凝滞,好似在回望久远的过去。
“七千年前,主人携魔族降世,不过三百年时间,便搏得二重天半片江山,魔族得以与仙道抗衡,甚至隐有超越之势。”
“但偏偏在那个时候,主人突然消失,毫无预兆,唯有惊阙——主人的佩刀遗留一处山谷之中。”
“魔域上下混乱,直到新尊诞生,才稍有平息。新尊继承魔主之志,怀有吞并仙道之宏愿,于是再挑两道争战,然持续数百年未能实现。”
“魔族众生皆传,藏刀谷中的墨色横刀乃是魔主留下的指引,若能掌握墨刀之力为己所用,魔域首领,或许便能传承魔主霜之浩荡伟力。”
“然,那时我已觉醒灵智,只记得刻印于神魂之中的唯一刀主,不愿承认任何人。”
霜翎推测道:“所以,你便让新至尊在你这儿吃了哑巴亏?”
惊阙停顿片刻,“不止那一人。魔域首领更迭频繁,每任领主皆来我处试刀,数千年间经受数次烦扰,我愈发不耐,灵智也在一次次试刀中渐趋成熟。”
“那时,魔族亦在代代更迭之中壮大,在三千余年前,一举压倒仙道势力,魔域净土延至仙门腹地,眼见一统在即,却逢神女降世。”
“神女绫联合仙道共御魔族,魔族节节败退,终又屈居仙道之下。”
“那位闯入巅峰、又被打落谷底的魔族至尊,名为季秋鳞,魔族落败后,他再度来到藏刀谷,举毕生之力,再度与我开启争夺之战。”
仙魔之战,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但有关历任魔尊驯刀一事,霜翎还是第一次听说。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刀灵,霜翎都难以想象,他曾经为守忠心抵抗数次驯化时,是有何其煎熬。
“然后呢?”
惊阙略微压下了眼睫。
“他来得不是时候。”
“那年我力量淬至巅峰,他前来试刀之日,正是我化形之时,而他因魔族战败,心境破损,轻易便败于我手中。”
霜翎想到他方才所言,知晓他真身的仅剩阿星一人存活,她不由得问道:“你将他杀了?”
男子轻轻摇头。
“那一战,我夺得尊位,季秋鳞退隐世间闭关,已于百年前陨落。”
“我手握魔主佩刀,旁人只当我是墨刀新主,即便怀疑我的来历,却无法想象,我即是刀。”
“只要你坐稳魔尊之位,便再无人会逼迫你背叛主人,你是这般想的么。”霜翎脑袋躺在臂间,安稳望着平静叙述过去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