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德一时失语。林霁华上前，一把捉住他的前襟，鼻尖亲昵地抵着他的，几乎是恶狠狠地低声吼道： 她猛地松手推开他，接着俯身干呕起来。李正德抓着她的肩，替她拍着背，听辘辘的车声响过来，便扶着她向外走。 冀州第四十三 这一片地方，曾是祖父李长卿——或者说，李执，少年时的封地。于此北望，燕云十六州连缀，长城万里，抵至阴山。 明面上她算是跟着巡抚来视事，跟在那些大人后边。但李鉴亲自给了她手谕，又有一重飘渺的身份将她撑着，她被推着成了那个要走在最前头的人。 那些人，或者说，包裹在褴褛衣衫中的活骷髅，只能以仍存的鼻息自证其之所以为人。 这不是她所认为合理的世界。 借着透进来的光，她隐约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子埋在一堆破布中，手里抱着一个襁褓——她在给孩子喂奶。 “是。”李群青道。 “大人。”她轻声道，“前几日行省的老爷已来看过，说不日便有干粮与水过来。” 那女子一顿，缓缓摇头。 她话音滞住，只听那女子放声大哭。 “那你呢？” 先是瘟疫，后是饥荒。 李群青身边的随从已在分发干粮，向帐里递了一些来。她去接过了不多的干粮，放在一张瘸腿的木桌上，问道：“既然瘟疫已过，你们为何不回去？” “回你们的家。”李群青道，“我从未务农，却也听说荒年之后有余年，只要还有人活着，日子便还要过下去。” 李群青垂下眼，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人快到了？” “都是那群废物！”别驾骂道，“这点小事难道不能压下去吗？圣人这回知道了，多半对我们要指摘几句。虽说圣人年少，那年少才气盛啊，万一将我们同那空印案” 别驾掀起袍子跪下来，看了燕京长史一眼，道：“你见过陛下吗？” “你没见过陛下，一会看到那位大人的面孔，便算是见了六七了。”别驾意味深长地一笑。那长史心头一惊，急忙随着他跪下来，引颈等着车驾，却是只见遥遥一骑黄尘，几匹快马朝城门处奔来。 “这大抵就是那位大人。”那燕京长史对身旁人低语。 原是个青年女子。 “我现在便要见。”李群青一哂，“我已同巡抚禀明，视察过流民营后，无论如何都要亲见布政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