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汀替他将酒满了，堵住他的话。 可在长安，这一切都是稀缺的。 对他而言，却是“客从云中来”，客居此地，寄人篱下一般。 那席边凉州胡人吹筚篥，吹的都是龟兹故曲，座中却几乎都是汉人，无人会起思乡意。孟汀曲腿在罗汉床上，于众人欢声中默了许久，那筚篥声丝丝不断，执着地灌入耳中。 “倒也不是。”孟汀将那夜光杯一晃，“你喝你的，别关照我了。” 而此身在焉，又不得终日和乐。 那位安王李鉴在江陵曾同他说起自己在大相国寺的数年。 他到了最高层，攀着窗户翻出去，落到塔顶高檐头。刹那，长安万家灯火，灿若星芒，全映入眼中。 “我小时候就喜欢在那里望。”江陵秋日里，李鉴托着腮对他道，“侯爷回长安了，也可以去看看。风一吹，烦恼迎风解，仿佛身在尘世之上，什么也不在乎了。” 孟汀在那檐角坐下，向后一仰。 他睁开眼，也不动，淡声道：“我敢上来，便是有九成把握不会坠下去。” “你不认得我？”孟汀坐起身来，回眼看去，“还有，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这高处，人人想来。”那女子避过头一个问题，“我没有名字，将我带来的长安的人叫我卑弥呼，在我们那里，这是太阳的意思。” “对。”卑弥呼笑道，“本来是要回去的。可有个人向我交了份差事。” “他让我，”卑弥呼在他身侧坐下，“替他的儿子改命。” “这招摇撞骗的话术，现在也有人信？” “原来如此。那小孩儿现在如何？” 孟汀轻哼了一声，挑着眉道：“姑娘还真是，术法通天。” “你不想回去吗？” “回东瀛。” “他们会杀了我。”她道，“带我来长安的人说，我是母亲和不祥鬼神的孩子。” 长安三万街巷，什么人容不下。 孟汀的醉意顿时散了大半。 “我不要钱。”卑弥呼一哂，“你给我讲段故事听听，我便再给你解惑。” 他趁着那月光，说了些少年时在云中事。 “在云中时不算是。”他轻笑几声，道，“算是个马前卒。” “你不是看出来了。”孟汀矮下身去，拨弄那檐角下的铃铛，“什么情执。” “情执是要拿来破的。倘若不那么执着，那就只是一段缘分，没什么可稀奇的。”卑弥呼点着太阳穴，道，“若是那人貌美，你只须想，不过二十年，再好的美人也会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