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 纪鹤鸣犹如醍醐灌顶, 一道惊雷劈开了她脑中的混沌。
是也, 是也。刺激, 她的人生太平淡无波了,不正是缺少刺激吗。
当机立断的,纪鹤鸣换了一身竹纹鹤绣玄袍, 面相干净, 翎羽玉珠发冠置顶,手握金折扇一把。
纪鹤鸣满意地看着镜子中她的倒影,心想任谁见了她,都得赞上一句“翩翩少年郎”。
同时, 她的内心还升起一股隐秘的得意感,她与平常闺阁女子是不同的, 她可是第一个去青楼的官家娘子。
虽然她心中自得, 但她也不敢将这件事说给旁人听, 毕竟这事要是传出去了, 她身为高门贵女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
纪鹤鸣跟在纪一一和白龙龙的身后来到了青楼。
她的自得感在亲身进入青楼时就彻底粉碎了。
这里的青伶如纪鹤鸣听闻的那般柔情夭冶,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一个男人放在青伶腰间抚摸的手, 眉头不自觉皱起。
这里的男人庸俗放荡, 他们脱下绣禽与绣兽的整洁官服, 摘下镂花氏官帽。至此, 衣冠皆无,只余禽兽。
纪鹤鸣太显眼,她身形高挑,又站在阁楼中央一动不动。
纪一一很快就注意到了她,他瞬间花容失色:“姊,你怎么在这?”
纪鹤鸣抱胸而立,她在家指挥纪一一指挥惯了,在外也没能改过来。
“纪一一,你去把那个郎君拉走。”
“哎呀,我可不去坏他人的好事,”纪一一没动,脸上不乐意:“姊,你不知道这儿的规则,他与那位…娘子是你情我愿的,你就将这当作一桩买卖就好了。”
纪鹤鸣不满,抬颌:“阿一,你真要这样?”
纪一一一看她这架势,就知道他姐这是要胡搅蛮缠了。
他头疼极了:“姐,我友人还在这。你在外的形象是些许娇纵却不失娴静温婉,你别在外破坏你的好名声,你日后还要相看个好男郎呢。”
纪鹤鸣顿时熄火了,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他,哼笑一声。
这是回家算账的意思。
纪一一一看就懂了,当然了,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回家用那么三言两语哄一哄他这位不谙世事的姐姐,为她献上那么几样小饰品。
——反正她迟早会出傢。
她傢的人家家世越是显赫,就越是给他往后的官路添砖加瓦。
说到底,他和纪鹤鸣还是互帮互助的关系,她傢个好人家,被宠一辈子,他官场青云路扶摇直上,青史留名。
*
“男人才是青楼里真正的主角啊,他们在这儿搔首弄姿摆手招呼,招呼青伶们喂他喝酒,这个时候我就会想他们是没手没脚吗?果然是一群脑袋里只装着屎尿的家伙。”
“他们以为他们是造物主,他们以为这儿是男人的天堂,他们认为我、我们、女人就应该低眉顺眼,就应该柔弱无害。”
“凭什么?女人难道就只能是羊羔、花瓶与宠物吗?他们反复赞美女人的细腰、肤白与贤淑是为什么?是因为他们害怕我们,是因为他们在驯化我们,在用他们的审美塑造女人的形象,用赞誉的口吻来使他们的塑造变得不那么具有攻击性,让我们更好的接受,被潜移默化地影响。”
语调渐平,孟阿皎不说话了,她支着脸看着纪鹤鸣。
纪鹤鸣本来是要走的,但是被这个名叫“阿皎”的青伶拦了下来。
真正让她停下脚步的,还是孟阿皎那一声“纪姑娘”。
于是她就在这当着孟阿皎的听客。
纪鹤鸣:“说完了没,我要走了。”
她还是认为她与她们是不同的,她一直都是被家人所珍重的…
她罕见地停顿了。
…女儿。
孟阿皎摇头,神色中带着几丝狡黠:“别走,待会有好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