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解释,不想倾诉,更不想在众人面前揭开那血淋淋的、关于“止步于此”的真相。 他需要空间。需要绝对的安静。需要独自一人,去面对那彻底坍塌的未来。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发出极其沙哑、虚弱的声音,仿佛每一个音节都用尽了力气: “……你们……” “……先出去吧……” “……我想……静静……” 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刚才刻意营造的热闹气氛荡然无存。 张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了然。他猛地俯身,紧紧盯着林天启那双深潭般死寂的眼睛,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确认: “天启……你……” “……知道了?!” 林天启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只是缓缓地、极其疲惫地,重新闭上了双眼。 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如同垂死的蝶翼。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力量——它隔绝了外界所有的探询和安慰,宣告着他只想独自沉入自己的深渊。 无声的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 田芷梦最先反应过来,她轻轻拉了拉张恒的衣袖,又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痛心,但谁也没有再出声。 带着无声的叹息和浓浓的忧虑,他们默默地、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房间。 门轴转动,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咔哒”声。 门,关上了。 光线被隔绝。 最后一丝喧嚣也消失了。 再次留下林天启一人。 他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苍白雕塑。 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活着的证明。巨大的寂静重新将他吞噬,这一次,是清醒的、冰冷的、带着无边绝望的寂静。 他独自一人,与那“止步于此”的残酷命运,沉默相对。 那场惨烈的胜利,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邪魔伏诛,传承在前,本该是欢呼雀跃的时刻。 然而,当金色龙纹的光芒敛去,透支了所有、强行引动禁忌之力的林天启,也如同被抽走了脊梁,轰然倒下。 昏迷,漫长的昏迷。 大力学院最好的丹药、最精纯的灵力温养……众人用尽了一切办法,才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身体,在灵丹妙药和时间的抚慰下,表面的伤痕渐渐愈合,他终于能下床行走,活动如常。 但,心,却沉入了无底深渊。 林天启醒了,却仿佛从未真正醒来。 他睁着一双空洞的眼,望着屋顶的梁木。送来的珍馐美味,原封不动地凉透;关切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分涟漪。 他不言,不语,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只有那偶尔微微颤动的睫毛,证明他还活着。 “当初,自己的决定错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 是金鱼警告过的反噬?是控灵境力量对正气境躯壳的彻底摧毁? 还是……那不顾一切、燃烧自身也要守护同伴的执意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而代价,就是彻底失去守护的力量? 他看到田芷梦眼中的担忧日益深重,看到张恒欲言又止的焦灼,看到许多学员拖着伤体来看他时强撑的笑脸。 他们的关切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守护了他们,却失去了守护他们的资格。这份巨大的讽刺和无力感,将他拖入了更深的泥沼。 “我……成了废人。” 这个认知,比任何邪魔的攻击都更让他绝望。 他无数次在无人的深夜,盘膝而坐,试图调动那曾经奔腾如江河的灵力。丹田气海,一片死寂。曾经游走周身的龙形气劲,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催动意念,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那引以为傲的力量,那守护的基石,彻底离他而去。 众人的目光,从最初的庆幸,渐渐染上了难以掩饰的忧虑和一丝……怜悯。这怜悯,比刀锋更利。 他无法承受。 在一个天色未明的清晨,当学院还沉浸在薄雾与寂静中时,林天启悄然起身。 他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粗布衣裳,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承载了他热血与梦想的地方,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灰败。然后,他转身,融入了尚未散尽的晨雾之中,背影决绝而萧索。 …… 两日后,边城酒馆。 “归林酒馆”的破旧招牌在凛冽的寒风中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这酒馆坐落于大力神都最偏僻的西北角,紧邻着荒凉的山脉和贫瘠的土地。 平日里,只有些行脚的商人、落魄的佣兵,或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本地人,进来要上一碗最劣质的烧刀子,暖一暖冻僵的身子,便匆匆离去。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入夜后,更是人迹罕至。 今夜,寒风如刀,呜呜地吹过空旷的街道,卷起地上的枯叶和沙尘,发出如同呜咽般的“簌簌”声,更添几分凄凉。 酒馆内,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勉强照亮几张蒙尘的桌凳。店老板,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眼神浑浊的老头,正佝偻着腰,费力地将最后一张条凳倒扣在桌面上,准备打烊。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条缝,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油灯火苗剧烈晃动。 “打烊了打烊了!明日请早!” 老头头也不抬,没好气地嘟囔着,继续手上的活计。 然而,敲门声并未停止,反而更清晰地响了三下——笃、笃、笃。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执着,穿透了风声。 老头皱起眉头,放下条凳,骂骂咧咧地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旧袄子,慢吞吞地挪到门边:“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 他一边抱怨一边拉开了沉重的木门。 门外,寒风呼啸,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 借着屋内透出的昏黄灯光和天上惨淡的月色,老头眯起昏花的眼睛看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身形高大,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颓唐。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有些凌乱,面容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空洞得吓人,里面没有光,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死寂和麻木。仿佛世间万物,都已与他无关。 “是你!”喜欢天启八域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天启八域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