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未答,而是反问道:“费将军可知令郎在京中勾栏院有一相好的花娘,叫漪澜?”
公卿子弟与勾栏院的妓子,平日说出去是男人的风流韵事,可在官场军帐中被公然提起,便是丢脸了。费泓脸色一变,显然是知道这事的。
萧恪这时才道:“前些时日,茂国公府的长孙也看上了那名花娘,与令郎动了手。好在国公府家教甚严,茂国公在得知此事后命长子携孙儿亲自到费将军府上道歉,满京城都传遍了。这事本该就这么过去,可没想到令郎不知是怎么想的,竟光天化日之下将茂国公府的长孙打死了。这事惊动了大理寺,如今人是压在了大理寺监牢之中,尊夫人听闻噩耗,一下子就病倒了。本王奉旨出京的时候,令郎的案子三司还未公审。”
茂国公出身行伍,当年军功卓著,军中将领没有人不知道茂国公的。只不过后来出了先宁王和贺老将军的事,茂国公老爷子便心灰意冷,不再参与其他事。茂国公长子任工部尚书,次子正是这次被派来的援军主将。与妓子厮混、争风吃醋,在茂国公府主动上门赔礼道歉的情况下公然打死茂国公府的长孙,这样的罪责任谁也洗不干净。
萧恪却还要在费泓肝胆俱裂的时候再补上一刀。
“费将军,当街打死茂国公府长孙的是令郎,本王一没栽赃、二没陷害,你还想说是本王挟私报复?”
话已至此,费泓再无言反驳。他很清楚自己儿子的脾性,不是没可能做出这种混账事,这其中固然有萧恪推波助澜的可能,但众目睽睽之下已无话可抵赖,他更没有证据证明是燕郡王报复,这个亏注定是要咽下去的。
军帐之中一片寂然。
一直没说话的朱昭此刻却突然出言斥责道:“费将军无端臆测在先,恶语中伤燕郡王在后,杂家听着实在污了耳朵,黄将军,您看?”
“朱监军说得是。费将军确实一时糊涂冒犯了王爷,不如罚二十军棍以儆效尤?”黄友光压根压根没犹豫,直接下令罚了,不过他还是拿捏着分寸,
朱昭没应声。
萧恪开口道:“费将军是军中栋梁,既是为了家中不争气的儿子,一时失言也是情有可原。况且冒犯本王又不是违了什么军法,便请黄老将军折去一半,小惩大诫便罢了。”折去一半,正好是十军棍,便是重现了当日费泓给贺绥下马威时的情景,萧恪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瞧着黄友光的,他这一手才是杀鸡儆猴,既打压了费泓,也警告了黄友光。
黄友光只当做不知其深意,赔笑道:“王爷雅量,老臣代费将军谢过了。”
费泓被军士带走,自是按规矩罚了。帐内外众将听了全程,后背冷汗直冒,尤其是那些家眷在京中为‘质’的,由人及己,不免也觉得后怕。虽然费泓儿子这事听起来与燕郡王毫无瓜葛,但他们心中却一致认定这其中必有萧恪的手笔。先前同费泓私交不错的几人都庆幸自己当日顾忌着萧恪,没真跟着费泓胡闹,不然自己说不定也得落得个家破人亡。
“燕郡王。”
萧恪同朱昭相伴离开,准备去黄友光备下的帐中休憩一番时,有人中途叫住了他,“原来是祁大公子,唤住本王可是有何指教?”
回身见是个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青年将军,朱昭在宫中行走多年,知道这人是祁太尉的嫡长子,便想着先问个好。
祁风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朱昭,他追上来,直视着这个刚刚在中军大帐耍了一通威风的人,开口说了一句。
“你方才自以为是一番作为,其实是害了靖之。”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祁风此人,萧恪接触得实在不算多,两辈子摞一块,留给对方的也就是一句过刚易折的评价罢了。至多是一时疑惑祁太尉是如何养出这样耿直的儿子来的。
萧恪转回身看向对方,面上笑容不减分毫,淡定说道:“祁将军这话本王倒听不懂了。”
“军中无人不知靖之曾因费泓之故被打了几军棍,王爷一来就耍了好一通威风,自以为是帮靖之出口气,实则是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军中上下畏惧你之人都会裹足不前,不敢与靖之深交,这难道不是害了他?!”
祁风每个字都掷地有力,句句都是为贺绥的前程威望考量,纵使对方只是个没有兵权的裨将,他仍往长远了想,可见是对贺绥真真切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