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接。”他放下手机就要起身。
杨启帆拉住他,“跟他说桌号,服务员会带过来的。”
跟之前见杨启帆那次不同的是,服务员把人带来了,贺宇航却第一时间没敢认。
不是他刻薄,眼前这位三十出头却尽显中年人疲态的糙汉跟他记忆里,不,都不是记忆了,是上个月,上个月还在跟他见面的冷酷少年可谓大相径庭。
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走错桌了,还是杨启帆先打破了沉默,“来了,坐吧。”
贺宇航还在感受他的异样,季廷好似也认不出来他了,“你怎么瘦这么多。”
“你怎么……胖了……”
“能吃呗。”季廷没等他说完笑了,他环顾四周,“定这么好的店,刚差点都没敢进。”
“他喜欢就定了,没那么多讲究。”杨启帆把菜单递过去,“看看想吃什么?”
季廷一边翻,一边抬头打量了杨启帆一眼,接着看向贺宇航,“你俩在一起了。”
“呃。”贺宇航一口瓜差点呛嗓子里,急得连连摆手,杨启帆给他在背上拍了两下,落下脸来,“瞎说什么。”
“没事。”贺宇航好半天才把自己咳顺了,他当季廷是在调侃自己。
“开个玩笑。”季廷果然说,把菜单还回去,“你们点吧,我什么都吃。”
他带了个蛋糕过来,杨启帆找人先放冰箱了,他给季廷点了杯喝的,之后就靠在椅背上没怎么说话。
还想着缓和他俩关系呢,季廷倒好,上来就欠了个大的。
“我跟……应蔚闻的事,”既然他提到了,贺宇航咳嗽了声,“启帆说是你告诉他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廷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笑了,“没什么,看见的。”
“……”
贺宇航不想问他都看见什么了,别是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他喉咙口被瓜汁呛过的地方莫名开始阵阵发痒。
跟杨启帆聊天的时候潇洒,什么彻底没戏,什么不想知道过去和未来,可哪次不是遇上了又忍不住打听。
贺宇航决定从这一刻起,再不过问有关应蔚闻的任何,这一天上午加晚上,如影随形,够烦的了。
再说今天可是他三十岁生日,换算一下等于十八岁刚成年,如此兄弟欢聚的重要场合,哪能让那玩意儿轻易给毁了。
“高考之后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季廷看着他问。
“准确地说是奥运会闭幕式的第二天,你给我打完电话之后。”
季廷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了起来,显然他对那个时点是有印象的,或者是贺宇航夸张的计时方式令他费解。
“出门我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可能跟那有关。”贺宇航含糊其辞,“那天后来发生什么了吗?我有去找你吗?”
季廷这下看他的时间有点久,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真的。”贺宇航无奈强调,“你看我连谈男朋友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那你记得什么?”
“记得你给我打电话,说要去找金柏帆。”
“然后呢?”
“额。”贺宇航反应过来,立马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没有要怪你,就是失忆失在这个点上我挺迷茫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随便问问,忘记的事情太多,对什么都好奇。”
“他要真怪你,不会这个场合找你出来。”杨启帆补了句。
听他这样说,季廷收起神色里的戒备,贺宇航想他果然是怕他怪他,但说实话,他真没有,纯粹就是好奇,还是那个问题,无论那天他去或不去,究竟是谁在替他做决定呢。
“那天你准时来找我汇合,我俩一起去堵的金柏帆。”季廷说。
“就我们两个吗?”贺宇航问:“我记得你说还找了谁来?”
“就我们两个。”
杨启帆问:“他腿上那道疤,跟你喊他出去这件事有关吧。”
“这件事”就行,不用强调“喊他出去这件事”,贺宇航在心里啧了声,刚说好了不怪的,怎么又把这茬往上顶。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天受伤的又不只有他。”季廷右手袖子撸上去,手臂上有道不输贺宇航的陈年旧疤。
“我操。”贺宇航感叹了声,“我以为给点教训就行了呢,这小子居然带刀啊!”
季廷大致跟他说了那天的情况,总之就是金柏帆那边四个对他们两个,互相没讨着什么好,但从那之后一直到江楠楠毕业,他都没有再骚扰过她。
“那就好。”贺宇航要的无非就是这结果,有意义就行,这样就算哪天他回去了,面对同样的事,他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他又问起眼角那道,是不是也是那时候弄的。
季廷看了一眼说不是。
行吧,另有来处。
菜上来之后转聊起别的,主要是贺宇航在说,没有了三人当年就算各自沉默也能恰如其分的熟稔后,贺宇航每说一句话都要绞尽脑汁。
他中间那段记忆是空白的,能聊的只有过去朋友或者同学的近况,江楠楠没跟季廷在一起还挺遗憾的,不过季廷已经结婚了,有了个儿子,最近在准备要二胎,打算再生个女儿,压力不小。
人生步入不同阶段,更难有共同话题,饭吃到后来,多数时候都在沉默,冰箱里的蛋糕谁也没记得,还是贺宇航跟季廷分开后坐上车了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