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终是远去了(1 / 1)

藤筐里的碎布片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可李小川的狗鼻子却捕捉到一丝的异香。 他抓起一块深褐色的碎布,又抓起一块靛蓝色的,凑到鼻尖深深吸气。那气味极其微弱,几乎被污血和腐败的气息淹没,却异常清晰,也很熟悉。 是颜如玉车里的味道,也是颜大人袍子上的气味。 莫非外面说的都是真的?颜大人他...... 李小川很快对自己摇摇头。 不会的。 即便知道颜大人和鹤喙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见过知树用鹤喙锥,可颜大人被鹤喙楼的人伤得那样重,还派人护着丹溪堂的所有人。 再怎么样,也不该怀疑颜大人。 李小川抱着藤筐快步走到衙门前。 桑落正看着不肯露面的女子们以布掩面,悄然上车,渐渐远去。 她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样的世道下,女人之间还能有这样不约而同的道义,冒着名声败坏的风险前来相助,属实难能可贵。 一回头,看见李小川站在不远处欲言又止,便问道:“怎么了?” 李小川捏着那些染血的碎布,几步上前,低声说道:“桑大夫!这些布!所有带血的碎布上……都有颜大人车里的那种气味!” 桑落闻言目光一滞,抓起李小川手中的碎布,凑到鼻下。 她嗅不出什么气味,但李小川的鼻子不会说谎。 魔星兰。 莫星河前些日子特地从颜如玉手中取走了它,颜如玉去见孔嬷嬷回来的时候,身上也带着魔星兰的气味。 鹤喙楼杀十八少女的目的,是为了取天癸而制成红铅。红铅又与魔星兰有什么关系? 一个可怕的念头,扎进桑落的脑海。 她立刻吩咐风静:“备车!去翰林院!” 翰林院里书墨的陈旧气味在冬日阴冷的空气里沉浮。 傅临渊裹着一件半旧的青灰色棉袍,坐在靠窗的书案前,正将几卷书册小心地捆扎起来。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整个人也瘦了好几圈。 小书吏看他将东西全部都收拾干净了,知道他自请外放勘误博物志,算起来也就这几日该启程了。便说道:“傅大人此去路途遥远,天气寒冷,南方又潮湿多瘴气,可要多备些药在身上。” 傅临渊随口应下。 守门人来报说桑医正求见。 他有些意外。快步走了出去。“桑医正?” “傅大人,不知你身体可恢复了?” 傅临渊想着自己的“破镜重圆”的身躯,情绪也并不高:“尚可。” 桑落又问:“可能同房了?” 毕竟对方是个十六岁的女娃娃,开口闭口就问这个,让傅临渊有些面色尴尬:“偶尔可见有点——起、起色。” 桑落点点头:“此事急不得。太快了有起色,未必是好事。” 傅临渊胡乱应下。他与桑落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便问道:“桑医正可是有事?” 桑落开门见山,从袖中取出一张墨迹未干的纸笺,上面用简练的线条勾勒着一株形态奇异的花草——枝叶细长幽黑,花朵似龙爪,惨白的花瓣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色。 “此花名为魔星兰,桑落冒昧,想请傅大人查阅翰林院典藏所有博物志、药典、异闻录,看看可有关于此花的详细记载?” 傅临渊接过图样,仔细端详片刻,眉头微蹙:“这几日我整理博物志,并不曾见过此花。但桑医正开了口,下官一定替您仔细翻阅,还请等我两日。” 过了两日,傅临渊坐着马车亲自到了丹溪堂。 桑落见他换了一身官服,忽地记起他曾经说过自请外放,兴许已经到了日子。 “查到了。”他将纸条递给桑落,“《南荒异物志补遗》中有一句残篇:‘魔星兰,性诡寒,佐以生人精血入药,可易形容,改骨相,然其毒入髓,终非正道。’” 桑落蹙着眉:“可有用法?” 傅临渊摇头,指着纸条上那句孤零零的话:“整个翰林院的书籍之中,提及此花的书仅此一本。按理说,博物志中应有记载,只是八年前,翰林院曾有过一次编修,不少博物志都被浓墨涂抹过。其中是否有关于此花的内容,下官不得而知。” 桑落心头一跳:“八年前?” “正是。”傅临渊肯定道,“下官核对过翰林院入库及修缮记录,七年前,先圣驾崩,曾有过一段谣言,朝廷还以‘扫清异端邪说’为由,下旨令翰林院组织人手,对所有馆藏涉及此类内容的书籍进行逐本审查,凡有‘荒诞不经、惑乱人心’之处,皆以墨涂之。此事由当时的礼部侍郎牵头督办。” 桑落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多谢傅大人。”桑落郑重行礼。 傅临渊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浅笑:“桑医正不必多礼。说来惭愧,下官今日也是特来向医正辞行的。” “今日就走?”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是。”傅临渊的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际,声音平静无波,“经此生死大劫,许多事也看开了。” 桑落想起傅临渊那位被流放的夫人李氏,沉默片刻,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几张早已写好的方子递过去:“傅大人,这几张方子,或许于你日后身体调养有益。” 又补了几瓶药:“南下路远,这些药想必都用得上,绿瓶的可以防瘴气,红瓶的可以止腹泻,蓝瓶的镇痛退热,用法用量,都写在纸条上。傅大人多多保重。” 傅临渊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双手接过,深深一揖:“桑医正仁心仁术,傅临渊……感激不尽。珍重。” 他抱着药瓶和药方,步履从容地走出丹溪堂。 桑落送至门口,只见一辆朴素的青篷马车已候在阶下。车帘掀开,一个穿着干净青布棉袍、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探出身来。手脚麻利地接过傅临渊手中的的药瓶,又小心翼翼地搀扶他上车。 那年轻人不经意间抬头,目光与桑落对上。桑落认出他来。是那个裱画铺子里的小学徒。 小学徒也认得桑落。脸上立刻飞起两片红云,羞涩地低下头,行了一礼,迅速钻回了车厢。 车轮碾过青石板,辘辘远去,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想不到,最后跟随傅临渊浪迹天涯的人,竟是那个小学徒...... 桑落回到丹溪堂,只跟众人说了一声:“别等我吃饭,我有事要忙。”便一头钻进了内堂,还将门紧紧锁上。 冬日的夕阳从窗口透进来,没有什么温度。投在桑落凝重的身上,竟还带着几分寒意。 她在长案上,铺陈开一张白纸,上面用炭笔写下了几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七年前年前。 圣人驾崩。颜如玉舍命入山取回魔星兰,京畿十八名少年离奇失踪。义母得魔星兰,以之入药,从此消失。 没多久,先皇后病重“薨逝”。本应殉葬的孔嬷嬷被先皇后遗命赦免,发配守皇陵。 三年后,颜如玉被孔嬷嬷与莫星河设计送至三夫人手中,又让三夫人将颜如玉献于太妃,成为“玉公子”。 随后的四年,颜如玉借“玉公子”的身份与鹤喙楼里应外合,刺杀义母留下的名单上的所有仇敌。颜如玉以仇敌之血滋养魔星兰。 去岁,孔嬷嬷现身莫星河身边,孔嬷嬷擅长制药,岁末时,莫星河向颜如玉索要魔星兰,紧接着,十八少女被害案发...... 桑落的目光在这张时间线上反复逡巡,笔尖悬停在“孔嬷嬷”三个字上。 一滴浓墨落在纸上,恰巧盖住了那三个字。 太巧了。 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缓缓爬上。 “义母……”桑落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孔嬷嬷”的名字。 若孔嬷嬷真是改头换面、假死脱身的义母,那她为何还要颜如玉去寻找万勰帝的遗书? 颜如玉说遗书与义母暴毙的真相有关,如今义母还活着,那遗书里写的又是什么呢? 义母隐忍七年,布下如此大局,究竟意欲何为? 桑落想起苗娘子临死前的话,想起那张染血的舆图。苗娘子说莫星河有反心。可兵呢?莫星河和昭懿公主哪里来的兵? 鹤喙楼的杀手再精锐,也不过是见不得光的刺客。要颠覆京城,需要的是能攻城略地、列阵厮杀的大军!兵源何在? 颜如玉突然消失,让苗娘子调查,再到主动投案,一定是察觉了什么,甚至已经布局。 但,他知道义母还活着吗?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颜如玉,把所有真相都告诉他!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夜。 天明时,倪芳芳一进院子,就看见柯老四和桑陆生凑在一起烤火。她冲着内堂努嘴:“还没出来?” “没有。”桑陆生摇头。 自己的闺女,自己清楚。 桑落这是遇到大事了。一定很难很难。 “那也不能不吃饭!”倪芳芳进灶房热了一碗粥,又备了点小菜,端着出来,正要去找桑落,院门被敲响了。 她一手端着托盘,一手去开门。 一个鲜衣少年站在门外。 正是邬宇。 “我找桑大夫。”他说。 倪芳芳将手中托盘塞到他手中,指向内堂:“去吧,她在里面,你替我端过去。” 邬宇不疑有他,端着粥去敲内堂的门。 敲了一次,又一次。 没有人回应。 再敲一次,屋内爆出桑落带着怒意的声音:“干嘛?!” 邬宇抠着托盘的沿,说道:“桑大夫,是我,邬宇,我是来辞行的。” 好半晌,门才拉开。 露出桑落乱糟糟的头发,和带着墨迹的脸。 邬宇有些不知所措,抬起手指了指她:“桑大夫,你——” “小乌鱼,你等一下。”说罢,桑落关上门,将屋内所有的纸张都投入暖炉中焚毁了,再重新拉开门。 “桑大夫。”邬宇将粥端进了屋子,放在桌上,“倪姑娘让我端进来的。”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多谢,”桑落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强打起精神,指向一旁的座椅,“你先等一下。” 说罢她顶着乱哄哄的头发,跑去药架上取来一只箱子,摆在桌上,打开箱子推向邬宇。 箱子里有蜡像,有医书,还有药方。 “这是我替你备下的,早就应该给你了。”桑落取出医书来,“这个是常见的外伤诊治册子,行军打仗,军医总用得上它。药方、蜡像,都可以交给军医,匹配医书使用。你也学学,这些东西学会了,在关键时刻能吊命。” 邬宇先是郑重地道谢,低头看着箱子里满满当当的东西,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收下,再抱拳深深一揖:“多谢桑大夫。” 这就是全部了吗?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桑落。 桑落浑然不觉,问道:“你何时出发?” “即刻。”邬宇道,“大军已于前日开拔,我......多留了两日,今日必须赶上去了。” 七年一次的戍边换防,邬家举族北迁,此去关山万里,再见恐是七载之后。 然而,多少将士戍边七年,就在边关扎根,有了后代。即便大部队换防回京,他们也不肯回来了。 桑落想了想,决定说点轻松的话:“七年后,你娶妻生子,说不定男娃女娃都有了。” 邬宇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化为一种近乎固执的坦然:“我未曾想过娶妻生子之事。只愿当一名游侠,踏遍山河,守该守之地,看该看之景,护该护之人,此生足矣。” 桑落闻言微微一怔,眼底掠过一丝了然:“既然如此——” 她转身又药架上翻找,很快取来一个物件。 她将东西递过去,神色坦荡:“这个叫‘好朋友’,送你路上解闷吧。北地苦寒,长夜漫漫,军中皆是粗汉,有此物相伴,也免得你得鱼口病。” 她顿了顿,补充道,“可以充入热水——” “桑大夫!”饶是邬宇心性坚韧,此刻也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他当然明白那是什么! 他有一个! 握着那竹筒,只觉得掌心发烫,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他飞快地抬眼瞥了桑落一下,只见她神色如常,仿佛送的只是一瓶寻常伤药,他反倒讷讷不能言。 “别害羞。”桑落很自然地抬起手拍拍他的肩,却发现好像他又长高了一些,“男孩子,长大了,用它比逛青楼干净。” 说到此,她又问:“要不,我给你备一瓶治疗鱼口病的药?” “不用,不用!”邬宇着急忙慌地将那烫手的“好朋友”飞快揣进怀里,仿佛揣了个火炭。 “桑大夫,我——走了。”他猛地一抱拳,像是要掩饰窘迫,逃也似地走出丹溪堂,门外,一匹神骏的黑马正打着响鼻。邬宇矫健利落地翻身上马,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丹溪堂。 “驾!” 马蹄踏碎青石板的薄霜。 鲜衣怒马,划过京城冬日灰蒙蒙的晨雾,终是远去了。 颜如玉又少一个情敌。 倪芳芳瞥了一眼邬宇的背影,心中感叹颜如玉手段了得,正要关门,忽地,一道灰色的影子窜了进来。喜欢我靠切切切当上太医令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我靠切切切当上太医令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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