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恪呀。”应红装出刚想起来的模样,也顾不上和对面斗气了,“已经出院了,医生不是也和你说了,检查结果很好,你每天不是都有去医院看他么,好没好你不知道?”
“不过他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应红降下车窗,朝对向的司机比了个中指,又把话题绕回了秦恪身上,“最近常见一个小伙和他在一块,长得还挺帅,哎呀,不知道他有没兴趣往娱乐圈发展。”
谢明乔看向窗外,没有应声,把手插进了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薄薄软软的东西。
他垂眸,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看清黏在他指尖的,是一小枚烧焦的纸片。
应红瞥了眼后视镜,连连叹气,此刻的谢明乔,比起刚才,又消沉了些许,整个人破碎融化,消解在光影里。
她找遍理由,最后不得不承认,谢明乔种种反常的症结,还是在秦恪身上。
天涯何处无芳草,东边不亮西边亮,旧的不去新的怎么来…应红酝酿了一会儿,准备再背诵一遍那几句老生常谈,谢明乔忽然从座位上弹起来,高声道,“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
应红警惕起来,“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
谢明乔没有回答,戴上兜帽,拉紧拉链,推门冲下了车。
不到六点,杨承宣就到家附近的车站等人,正好看见巷子深处一面广告牌闪了两秒,彻底熄灭了。
牌子上挂着“冠军格斗拳馆”,六个字,已经掉了四个。杨承宣上中学的时候,这家拳馆也辉煌过,可惜大环境不景气,生源越来越少,杨承宣时常看见馆长一个人在里面抽烟,像电影里被时代洪流扑倒的武林高手。
这条巷子,曾经就是这个片区的“武林”,长期有地痞流氓盘踞。杨承宣的学校在这儿附近,每天放学都要从拳馆门前路过,白天的时候还好,巷子里人来人往,但如果放学的晚,就容易被成群结队的混混骚扰,有时是挨打,有时是破财。
一个冬天的夜里,杨承宣下晚自习回来,再次被几个发头折下来可以当凶器的黄毛截住了,这次他们看上了他身上的加拿大鹅。
一件衣服而已,抢就抢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那天杨承宣心情不佳,就还了手,于是抢劫变成了群殴。
就在他以为自己年纪轻轻,要交代在这暗巷里的时候,一个男孩子正好从拳馆里出来看见了,三下两下,打跑了所有流氓。他把沾满污泥的羽绒服捡了回来,抛在杨承宣身上,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给他,扭头就走。
几次观察下来,杨承宣得知,这个男孩子是拳馆的学员,刚转过来不久。他来拳馆的时间和杨承学的晚自习重合,每次他放学从拳馆门口走过,十几秒后,他就会推门出来,身上背着一个大包,包上搭着两只拳套,走在杨承宣身后几米的地方,表情冷冷淡淡,态度酷极了。
有一次杨承宣鼓起勇气,转过身和他搭话,他也没理,完全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也不认识杨承宣这个人。
从那以后,杨承宣再也没和他说过话,但在之后的两年里,那个人时常和他一前一后,走过这条小巷。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不再出现。
那时杨承宣情窦初开,对爱情有着朦胧的幻想,他曾想过,那个人每次都走在身后,是不是在特意保护自己。
不过现在看来,他只是碰巧和他同路而已。
想到这里,他把视线从落魄的广告牌上收回,恰好看见秦恪从公交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两大袋东西。
“你怎么在这儿?”秦恪也看见了杨承宣,诧异地问,“不是约好直接上你家吗?”
“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走走。”杨承宣接过袋子,领着他从巷子口走过,“你给我爸妈带了什么啊?这么重。”
秦恪神色如常,看不出对这个地方有着什么特别的记忆,只顾回答杨承宣的问题,“登门道谢,总不能空着手吧,不像样。”
秦恪今天和杨承宣约在这里,是一起去他父母家做客。出院那天,杨承宣发来信息,说是他爸妈听说秦恪出院,想请他吃顿饭。
听说二老有请,秦恪很是犹豫,杨承宣说不用有压力,只是简单吃个饭,并不代表什么,他爸妈都是有分寸的人,就当到同事家玩。
住院期间,秦恪受到了杨承宣一家很多照顾,于情于理,都要当面感谢。于是他答应了下来,提了一大袋茶叶水果保健品,外加一只电动泡脚桶,潦草上门了。
杨承宣父母住在临近大学的一个社区,里面住的都是大学教授,杨父亲自下厨,收拾了一大桌菜,杨母搬出了她压箱底的红酒,说要和秦恪来品品她的珍藏。
杨承宣连忙跳出来,说妈你能不能靠点谱,人家刚出院。杨母遗憾,只能和逗小孩似的,用筷子沾上一点,给秦恪尝一口。
这一家子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杨家二老在桌上,把儿子从小到大的糗事都抖漏了干净,临走前,还给秦恪打包几大盒水饺卤味酱肘子,要他带回去吃,饭盒下次来的时候再带过来就可以。
“不好意思,我爸妈有点啰嗦。”家门刚关上,杨承宣就迫不及待给自己辟谣,“别信他们胡说,我小时候没那么蠢,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不可能是个傻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