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熠阑道:“有治疗的办法么?”
心理医生看着记录册上复杂的情况,思索了很久,突然问道:“他是不是就是最近在a市网上火了的小朋友?”
“什么?”顾熠阑皱了皱眉。他这些天连觉都没怎么睡,更别提上网了。
心理医生见他不知情,于是掏出了手机,调出了某网站上的一个剪辑视频,放到了他眼底。
视频的标题非常醒目——“a市一中文转理物竞天才美少年”。
剪辑视频的素材基本选自a市一中物竞纪录片,将有关苏泽岁的部分全部节选了出来。
在高清摄像头的拍摄下,少年的皮肤依旧白皙细腻,甚至能看到脸颊上的细小绒毛。软唇张张合合,用清亮的嗓音,说着些正能量的话,看上去就让人很想捏一捏他的脸。
和现在昏沉低落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个视频的播放点赞量惊人,且屏幕中刷满了赞许的弹幕。
“我觉得,可以试试让他在网络上跟人交流交流,比如发发帖子、开开直播什么的。不用露脸,重点在于利用网络这个能放大人社交胆量的优势。”心理医生道,“目前网上对他大多是夸赞,算是正面反馈。他现在很需要这些积极的心理暗示。”
听着医生的建议,顾熠阑微微颔首,无意识磨了磨后槽牙,陷入了沉思。
……
在药物的帮助下,苏泽岁终于能从情绪的梦魇中脱离出来了,不会意识混乱,也不会再反反复复地做噩梦了。
时间的力量是强大的。
长期浸润在同一种冰冷的情绪中,渐渐的,人也会麻木了,会有一种凉凉而不真切的悲伤,时而觉得再糟也就那样了,时而又会怨恨这些事为什么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是一种清醒状态下的、低水平的难受。
但苏泽岁依旧在本能地逃避现实。
一而再再而三被回忆伤害,他开始有ptsd,开始畏惧自己还在沉睡的那部分记忆,生怕它又突然爆出另一个噩耗来。
同时,他也害怕自己会恢复全部记忆,进而让顾先生也想起了另一个宇宙中的、很不好的事情。
尽管他知道那一天肯定会来到。
醒着就意味着可能要被询问回忆内容,于是,在床上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晚饭后,苏泽岁就匆匆仰头一躺、又要睡觉了。
只是他这几天睡了太长时间了,当没有情绪深渊抓着他的腿往下拽时,他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主卧内橙黄色的顶灯很暗,不仅不刺眼,反而给人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睡意。
苏泽岁脑袋昏昏沉沉,偷偷眯开眼,就看到了顾先生正坐在他身边用平板看文献。
还要再躲多久呢?苏泽岁不知道。
但在冬日长街反反复复走过那么多遍后,被泼了一盆又一盆的凉水后,他也有些不敢跟这个世界的顾熠阑说话了。
况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一个姿势躺累了,苏泽岁想动一动身体,但却又害怕被发现在装睡,只能演技大爆发,缓缓地张开了软唇,假装在睡梦中打了个小哈欠,然后一气呵成地转过了身。
他刚转好身子,准备再胡思乱想,身旁的床榻就微微塌陷了下去。
新的侧躺姿势是背对着顾熠阑的,苏泽岁只能感觉到男人动了一下,但却没办法判断他在干什么。只能紧闭双眼、屏住了呼吸,在心里默默祈祷——
不要发现他。
听着玻璃杯轻轻磕在床头柜上的声音,苏泽岁才倏然放松了身体。
原来顾先生只是口渴,俯身去拿桌上的水杯了。
不再面朝着顾熠阑后,苏泽岁明目张胆地在橘黄的灯光中睁开了眼眸,打量起面前的主卧一角来。
对着他的床位的,是高大的实木书柜,以及顾先生的办公区,还隐隐可见金丝笼的一部分。
自从搬进了主卧之后,苏泽岁就很少再钻进金丝笼里、和玩偶们作伴了。但看着只露出了小半边的大型金丝笼,他竟又产生了些许钻进去蜷缩着的冲动。
但他不能动,只能百无聊赖地去看看别的东西——
柜子上,摆着他的竞赛教材和顾先生的文献资料,两者交叉而随意地放在一起,就好像他们逐渐交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