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宜迟突然站住不动了。
帽檐下的那双眼睛,他永远无法忘却。
“齐贵!”
凝聚在体内的煞气瞬间躁动不安起来,程宜迟猛地转过身,安和的天气卷来一阵滔天的风浪,如同程宜迟此刻的情绪般激烈,他喘息着,不顾一切冲上前,手却生生地穿透而过齐贵的肩膀,程宜迟愣了片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他甩回脑袋,有几分狼狈地跟齐贵面对着面,齐贵紧张的神情刹那一变,他抖着起皮的嘴唇,仓皇无比,像碰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
他难道……看见自己了?
程宜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浑浊的眼球,但并未在其中见到自己的半分身影。
“……”
间隙,齐贵转动眼球瞥了眼身后,慌张又惊恐。
程宜迟跟着他一起看去,程缓顶着他那张宁静的脸,白皙的手里拿着把狰狞的刀,程缓离他很近,用身子半遮颜,就这样相当隐蔽地半捅进齐贵腰侧。血迹看不太真切,濡湿粗糙的布料。
这一刀全然不足以致死,但足够恐吓——毕竟再一举一动,难以保证刀尖是还会再刺入肉|体几分。
程缓看眼即将变红的交通灯,弯腰轻声跟齐贵说:“走吧,走到马路对面。”
齐贵脸色发灰,不为所动。
程缓在他身侧亦然,两人就这样停在马路正中央,十分突兀,引得路过的人偷来奇怪的目光。
程宜迟瞳孔震颤,内心动荡不安,他惶恐程缓真的杀了齐贵遭受牢狱之灾,又担忧齐贵再跑掉,他跟程缓说,“程缓,报警吧。”
齐贵重重地舔了下嘴唇,以此保持清醒。
他对威胁自己的人存有几分印象,是几年前法庭上坐在证人席的其中一位,他没记错的话,就坐在被自己杀死那小子的旁边?
指定是来复仇的。
这小子既不同于寻常受害者家属那样当场失控取他命,也不掏出手机报警,他很冷静,冷静得不正常。齐贵忍着腰腹的疼痛,迅速巡视一圈周围,逐渐产生了一个猜测——
绿灯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齐贵用他粗糙干哑的嗓子突然开口道:“你根本不想杀我对不对?”
齐贵心里特别没有底,话说出的瞬间,他就红着眼顺势从兜里拔出生锈的水果刀朝程缓砍去。
“程缓!”程宜迟失声尖叫。
塑料袋破了个大洞,黄澄澄的橘子滚了一地,鲜血喷溅在果皮上,有小孩突然嚎着嗓子大哭,如颗炸弹瞬间点人人群。
“啊——!!!”
“有刀!”
“杀人了——”
本就拥挤不堪的马路乱作一团,司机暴躁鸣笛,大人抱着小孩逃离这片不详之地,警笛声隐隐约约从远处飘来,是巡警!齐贵脸色大变,胡乱丢下刀狼狈地跑了,旁边的人无一敢上来拦截他,退避三分任由他逃之夭夭。
程缓捂着受伤的胸膛,血跟不要命似的往外渗出,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彼时站在烈日之下,眸中漆黑一片,如同一面沉没湖底的镜子,瞳孔倒映出齐贵越来愈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