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内的幽蓝光芒裹着凌晨的影子,他的靴底碾碎最后一块青铜碎屑时,喉咙里那团浸水的棉花突然化作滚烫的岩浆。 二十年了,他曾在凌家祠堂的牌位前一遍又一遍描摹父亲的轮廓,在寒夜练功房里反复咀嚼那句"等魂核回家"的遗言,此刻真正见到那张与记忆重叠的面容,反而忘了该怎么呼吸。 "爹......"他的声音比石缝里渗出的风还轻,却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裂缝中那道身影的眉心。 玄色大氅的男人缓缓起身,锁链在他脚边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他的眼神像被抽干了所有温度的深潭,明明与凌晨有着相同的瞳孔颜色,却没有半分属于父亲的温情。"你是......父亲?"凌晨又问,这次尾音发颤,指尖不受控制地去摸腰间——那里还挂着半块玉珏,与男人腰间那枚正是一对。 男人伸出手,掌心躺着块温润的青玉,正是凌家祖传信物。"我是你梦中的影子。"他的声音像两块碎石相击,带着不属于活人的沙哑,"你在每个月圆夜翻来覆去梦见的,跪在断鼎前哭着喊'爹'的梦,我是那个梦的具象。" 凌晨的指尖刚要触到玉佩,身后忽然荡起涟漪般的琴音。 林清岚不知何时已席地而坐,七弦琴横在膝头,她素白的衣袖被幽光染成淡蓝,指尖拨过第三根银弦时,空气里浮起细碎的金色光斑。"忆音曲。"她轻声道,"我试着帮你唤醒最清晰的记忆锚点。" 光斑骤然聚成画面:春日的桃树下,穿玄色锦袍的男人握着幼童的手,教他握剑的姿势;冬夜的火盆旁,男人用匕首削着木剑,剑柄刻着歪歪扭扭的"晨"字;还有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男人将半块玉珏塞进他怀里,血滴在他手背烫出小坑:"记住,等魂核回家那天......" "够了!"裂缝中的男人突然仰头嘶吼,他的脸开始扭曲,左眉骨的弧度变成了刀刻般的锋利,唇角的旧疤裂出血珠,"你们不该来这里......命渊的钥匙,不能落入凡人之手!" 黑雾从他脚边涌上来,眨眼间吞噬了玄色大氅。 凌晨本能地去抓,只触到一团阴寒的雾气,指缝间还粘着几片带着腥气的黑鳞。 "机关师的眼睛不是用来发呆的。"莫青川的声音像块冷铁,砸在骤然安静的石殿里。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爬上了石壁,指尖正摩挲着一道若隐若现的铭文,"古神语的变形体,刻着'命渊乃古神囚笼,魂核是开启封印的关键。 若强行打开,将释放被镇压的逆命者'。"他跳下石堆时,靴跟磕出火星,"我们从进裂缝开始就在被引导——包括那个假苏挽晴,包括你父亲的幻影。" "引导我们做什么?"陆无尘不知何时站到了裂缝边缘,他的影子被幽光拉得老长,像根拴在深渊口的绳子,"打开囚笼?" "闭嘴!"白千羽突然尖叫,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腕骨滴在石缝里,"你们懂什么? 归墟残部用血脉封印了三百年,那些沉睡的是我们的战士! 是为了守护命渊才被封在时间里的!"她踉跄着冲向裂缝,却被墨九卿横臂拦住。 "你见过被封印三百年的战士睁眼就喊'逆命者万岁'吗?"墨九卿的声音比机关锁链还冷,他腰间的机关匣"咔嗒"弹出半寸刀刃,"我师父说过,所有用禁术维持的'沉睡',最后都会变成......" "变成什么?"白千羽突然笑了,她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血色符文,鲜血滴进裂缝的瞬间,所有沉睡者的锁链同时崩断。 那些或坐或卧的身影僵硬地站起身,他们的眼睛黑得像被墨汁灌满的窟窿,喉间发出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钥匙已至......逆命将醒......" 石殿开始震颤,幽蓝的光突然转成刺目的猩红。 归无尘的枯木拐杖"啪"地断成两截,他的白发在狂风里乱舞,盯着那些苏醒者的眼神像是看见了最恐怖的梦魇:"他们的魂火......被抽走了。 现在占据身体的,是......" "是被镇压在命渊最深处的东西。"陆无尘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 他抬头看向穹顶,那里不知何时聚起一团黑雾,正缓缓凝聚成一道高大的身影——破碎的战甲上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头盔下的脸隐在阴影里,却让每个看见的人都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归无尘的枯手死死攥住凌晨的手腕,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们......唤醒了不该唤醒的东西。" 黑雾中的身影抬起手,石殿的穹顶轰然裂开,月光像剑雨般落下来。 而在那道身影抬起头的刹那,凌晨突然看清了他的脸——与刚才崩解的"父亲",有着一模一样的眉骨弧度。喜欢星沉暗夜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星沉暗夜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