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阁高堂之下，三人匍匐在地。 冷肃的声音回荡而起： 还以为只是随军为兵，没想到要领战？！ “大人，我等贱下不过一介奴人，担不了领将一职！” “贱下愿领职。” 大千侧转着抵在地面的头，惊愕的看向身旁那精壮的男人。 他坚定的目光不容得半分迟疑，无惧无畏，心甘情愿。 师央一步一步走下高堂，站在秦蛮身前，用最冷锐的目光俯视着秦蛮坚毅的瞳眸。 “贱下不仅能活着回来，贱下还能将阎崇的旗帜，驻立在忌域之地的更深处。” “若此战大捷，贱下定会将自己所闻所见，全盘托出。” “你的身份，朝堂军中难有人信服。故而暂命统领一职，而并非将军。若驻旗之战大捷，你们未来的路会就此改写。若你们粉身碎骨于洞窟之中，倒也来得轻松。倘若驻旗之战失败，你们却活着走出来，将会面临什么，即便你们早已清楚，也再无办法回头。” 若驻旗之战失败他们却活了下来，朝官不会允许他们活命，众军也不会允许他们爽快的死。 师央并非有意要恫吓他们。而是把事态的全貌完完全全的剖析在他们身前。让他们知其果，晓其由。 他们早已没有了回头的路。身为逃奴，要是被抓回，死得痛快都是奢望。 —— 按照规矩，阎崇帝需携所有子嗣以及帝夫帝侧登上凤陵司，在凤陵阁中长跪一夜。 而如今，这个噩梦还将继续延续。 身后宫侍，皇卫军，礼官跪伏一地。 好在今日高阳半掩，若是烈日灼晒，小满定会半路晕厥。 这时，沉重感悬空一轻。 他自己那身繁重的礼服都无再顾及，竟然还为她提裙尾。 小满这样想着。 也不知道埋头走了多久，力竭已然让她不太顾及一开始的端庄仪态。小满躬着背有些气喘吁吁。簪花流苏摇晃叮呤作响，打在她沁着薄红的脸颊上。 “陛下。” 只见詹南客将披垂部分的发撩到一侧，背对着半蹲在地，对她说： 推脱的话说不出口，因为她真的太累了。累得晕头转向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好。” 小满扑在他宽阔的背上时，他文风不动。双手将她的腿固好后，轻然起身。 “你要是背不动了，再放我下来。” 这具身躯给了她休憩的机会，宽厚坚实极有安全感。舒适之下小满不自觉的将头靠在他的颈间。因盛装前的熏体之仪，他的领口隐隐散发着暗香。他的体温因攀爬而稍显升高，呼吸却沉稳而平缓。 直到眼前出现了石阶的尽头，那是一座暗红朱漆的华丽殿阁，琉璃瓦上反着细碎的天光。穿过前庭，打开沉重的大门。肃穆的礼堂上摆着一尊尊白玉雕琢的牌位。 上一次来到凤陵司，皇姐还在她的身边。 如今，那个紧贴着她的温暖，化作冰冷的玉牌位，静静的摆放在她的眼前。 眼睛有些疼，热流隐在眼眶深处，蠢蠢欲动。 一晃几年时光，少时跪在这里时，脑子里都是赶快结束这一切。好累，好想在软软的床上睡上一觉。如果不用跪上一整夜那该多好。 她们会不会责备她无能为帝？ 愧疚与自责交错，加之一天的疲乏将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再度睁眼时，她被惊之心震。 “詹南客！” 空无一人。 心中恐惧蔓延，小满不由的缩着身体。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她回首，委屈的瘪着嘴，眼泪一颗一颗滚落而下。 浅薄月光让女子的脸并不清晰，但足以让小满认出她是谁。 “皇姐！” 熟悉的温柔掌心轻柔的抚摸着小满的头。一下接着一下。 嚎啕大哭的少女一遍一遍的道着歉意，悔于自己的离开未见她最后一面，责于自己无法探究出深埋的真相，愧于自己身担帝王命却 “小满不要道歉，小满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小满将一切都做的很好。” 不是虚哄，是真真切切对怀中的少女说： “皇姐。”小满抬起头，眼底燃起了隐焰。“是不是有人谋害你？真相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我要为你报仇，我一定会将害你的人全都杀光！皇姐，你告诉我——” 她松开了小满的手，起身站起。 “皇姐……” 她打断了小满将要说下去的话。她轻轻的摇着头。 “好好活下去。” 眼前，依旧是礼堂的夜，烛火通明，将每一处都照得明晰可见。 悠悠暗香入鼻，并不必看过去，她便知道跪在她身侧的人是谁。 她没有唤他帝侧。 “我做了一个梦。” 因抽泣而颤抖的身体起伏着。 胆怯的将臂环在她的肩膀上，并不敢贴近触碰到她，只是悬着空，手心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少女坚定的声音伴随着死守吞咽下的哭腔响起。 “那就最后哭一次。” 无月夜空下的凤陵阁里。 一人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