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任三,谢过爷了!”任三哈腰拱手,一溜烟招呼众人集合。
“你们几个还没人新来的有眼力见儿!”郭亮斥向身后几个愣头愣脑的小太监,“还不快去帮他整队?”
“爷,不就是新来的侍童嘛,怎还劳动您亲自带队?”与郭亮关系好的落后半步,凑在他耳边小声问道。
“嘘!别多嘴,只能说上头对这批新晋很是重视,”郭亮压低声线,“听说是司礼监那边缺人手,预备挑几个送进内书堂,要年纪小、模样好的,这好事落到谁身上那都是命!”
林鹿仍排在长队末位,缩着肩膀耷拉着头,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
很快,第一个孩子走进矮房,门扉扣紧,半晌过后,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冲天而起。
林鹿浑身一抖,攥得手指泛了白。
若不是亲身经历,几乎很难相信那是从孩童口中发出的声音,凄切、尖厉——仿佛正经历着比身处地狱还要恐怖的刑罚,令人不禁骨寒毛竖。
而这样的哀号一声高过一声,持续不绝地刺激人们耳鼓,直至轮到林鹿推开那扇陈旧木门。
想不到净身一事竟如此惨烈!有人运气不佳,去势过程中血流不止,还没结束就咽了气,裹上白布抬出门去;运气好点能捱到结束,出门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浑身打着颤,衣摆洇出的血迹触目惊心。
阿娘,这就是你为儿谋的“好去处”么?
林鹿咽了口唾沫,鼻腔一酸跟着红了眼眶,不甚情愿地迈进净身房。
吱嘎一声,门后一左一右两名助手将门推拢,屋内窄小.逼仄,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当中摆置一特殊床架,旁边背身站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监。
“林…鹿,是吧?”老太监头也不抬,就着白帕仔细擦拭染血的月牙刀,“把麻沸散喝了,脱衣躺下。”
林鹿一一照做,赤条条躺在床板上,尚能感受到前一人余留的体温。
两名助手太监面无表情,麻木似的将他四肢以“大”字形张开,再用结实的麻绳捆得死紧,林鹿偷偷运劲,发现竟不能挪动分毫。
“是自愿净身吗?”老太监转过身来,脸上沟壑分明,被融融火光一映,落在林鹿眼中有如恶鬼一般可怖。
林鹿瞳孔微颤,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老太监笑了,皱纹堆挤在一处,耐心重复道:“回答‘是’或‘不是’,我再问一遍,是自愿净身吗?”
是自愿…净身吗?
林鹿双拳攥紧,狠狠抠着手心。
……
“出去,来人了。”
“哭哭哭,真是个孬种,挨打不知道还手?…我?不就是他们家的好爹乐意往我这跑,自己娘没本事管不住……嗳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去山上摘些野菜,家里没吃的了。”
“从今天起,我不是你娘,你也不再是我儿子。”
“你老大不小了,也知道做…我这行哪有带娃的,我养你十三年,到今天已是仁至义尽。”
“进宫当个太监,脑瓜灵光点,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
从前种种闪过眼前,林鹿怔楞片刻,轻叹着回答:“…是。”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老太监边调配药水,边煞有介事地咕哝:“小男娃娃,你想清楚,这命根子断了,就再也接不回去喽!”
事到如今,悔亦无用。正像阿娘所说,他一无钱二没才,小小年纪不当太监,如何在乱世沉浮中保全自己?
在林鹿前十余年的人生中,阿娘强势对他影响颇深,将他养成一副逆来顺受的软和性子,从未想过反抗什么,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反悔…!”林鹿咬牙应道。
“真是个好孩子,莫怕,”老太监绕至林鹿身前,在他敞开的胯.间涂抹起来,饱经风霜的粗掌磨得细嫩皮肤有些刺痒,主刀老人放缓了语气安慰:“老朽的刀快得很,保准让你小子没觉出疼呢,就结束了!”
先前撕心裂肺的叫喊犹在耳边,林鹿简直不敢茍同。
高度紧张中,少年将身子绷得僵直,也就没能发现:动刀前涂的是辣椒水,作消毒、麻痹之用,理应“重点照顾”那处,可老太监的手却每每都避开了关键部位。
“按住了。”老太监持刀凑近烛火,将刀刃烧得通红。
两双大手发力分按在腰腹大腿上,林鹿不设防闷哼出声,助手却是见惯这一场面的,毫不犹豫地施劲压得更狠。
林鹿死咬后牙,丝毫不敢放松,只觉全身血液一齐朝下.身涌去……
锋利的刃口划穿皮肉,难以忍受的疼痛瞬间传回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