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愣在火里做什么?”帝坎贝尔大声质问,“你想烧死自己吗?”
“火……里?”
阿达加迦呆滞地重复着。
是……谁?
他一点点转过头,半边脸已经被灼伤,从皮肤到血肉都成了黑色,如同炭灰一样一块块地剥落。他却无知无觉地站着,哪怕露出血与皮肤继续被火焰吞噬,直到森白的骨头……
帝坎贝尔不禁战栗了一下,却没有就此退缩,反而更加执着地向对方走去。
他为了靠近阿达加迦而步入火焰的此刻,终于察觉到究竟是什么造就了以阿达加迦为中心的庞大火焰漩涡。
魔法,或者说是魔力,就像是在逆流。
“你在吸收火焰?”
帝坎贝尔惊愕地看着阿达加迦。
“不,不对……你这是在吸收这些火焰里的魔力因子。”
或者就像是德隆纳所描述的那样,是自然精灵们在“选择一位新的主人”。
这无疑是任何一名灵族都会为之畏惧的力量,因为无论是谁,只要靠近他,自己的魔力因子就会被对方尽数窃取。或许这才是他极尽所能掩藏自己的真正原因。
阿达加迦则茫然地看着帝坎贝尔,瞳孔里的光已经彻底消失,如同未经打磨的铜器。
又一种“发作”。
帝坎贝尔立刻就明白了现状。
跟被保护、被关心时所导致的排斥与失控不同,更像是为悔恨和其他不知名的东西控制了一样。
一种从灵魂深处产生的失控。
帝坎贝尔再也顾不得思考其他,大步冲进火焰漩涡中央。
苍蓝火焰从他周身溢出,如同海浪一样铺展;赤红的螺旋光丝浮出他的身体,同样朝着四面八方展开;他的火舞精灵如同王者般下令,让肆无忌惮的火焰尽数退避臣服;他感觉不到疼,也没有被灼伤,好像所有的火焰从一开始就是他的臣民……因为就连失控的苍蓝火焰都从未灼伤过他半分,他也从来没有惧怕过任何一种火焰。
看似冰冷至极的苍蓝火焰,就以这样温柔的方式,帮助它们的主人破开裹挟着阿达加迦的赤红漩涡,将帝坎贝尔送抵巨大漩涡的正中央。
帝坎贝尔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在自己重新被赤红漩涡推远之前,一把抓住阿达加迦的胳膊。
从他拽紧对方胳膊的那刻起,那一块的赤红火焰就消失了,温度也是。接着又有火焰因为阿达加迦周遭的风漩涡而重新聚集过来,试图将他们一起吞噬。帝坎贝尔则毫不犹豫地将对方拽进自己怀里,拼命搂紧,在火焰漩涡卷土重来之前,以自己的苍蓝火焰和身躯将它们阻隔在外。
风和火如同互相厮打吞噬的野兽,发出恐怖的咆哮声,可它们却都没有办法越过帝坎贝尔和他的火焰。苍蓝的火焰就像刚才一样,如同拥有了意识,喝令周遭的赤红畏惧于它,臣服于它。而此前能伤害周遭一切、焚毁一切的蓝色火焰,竟然不止没有灼烧阿达加迦,还如同帝坎贝尔意志的延伸,专注于把对方剥身上的赤红火焰“剥离”开来。
从来只能用做攻击的火焰竟然会保护什么,而且还在同时保护二者……这一切的一切,明显都是过于怪诞的异状,可是帝坎贝尔根本无暇关注自身和对方的异状,满脑子只剩下必须把阿达加迦救出赤红漩涡。
不知道经过多久,帝坎贝尔终于成功的将对方从火焰漩涡里剥离出来。而直到此刻,他才知道火焰与漩涡都不是结症所在,甚至是微不足道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从他靠近对方以来,他的魔力因子就不停被对方大量吸收。
赤红漩涡退避之后,这种夺取就变得更加快速也更为恐怖,就像无形的力量在不停撕扯着他的灵魂,让他浑身上下都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可他没有松开手,仿佛无论什么都不能让他松开,任由对方不断地吞噬。
“拿走吧。”
某种近乎于甘之如饴的声调。
“如果你需要,可以全都拿走。”
因为真正让他剧痛不已的根本不是被吞噬魔力的过程,也不是那些灼烧的不散火焰,而是其他不可见的东西在不停地刺痛着他。
是对方的眼睛。是对方即便看着他,也没有在看他的这一刻。
“阿达……加迦……”
第三声呼唤,被疼痛撕扯得断断续续。
阿达加迦依旧置若罔闻,眼睛显得比刚才更加空洞,加上布满全身的烧伤,让他就像只剩呼吸的半具焦黑骸骨。
恐惧伴随着愤怒让帝坎贝尔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沸腾。他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包括他的天赋魔法。可他不停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失控。因为若是连他都失控,还有谁能唤回阿达加迦。
“临驾。”帝坎贝尔轻诵这个已经听过两次的词。
不是凌驾,是临驾。
这是阿达加迦才知道的特殊免吟魔法,只属于对方的魔法,而他的言行也像这个词本身的意思,他从没有想凌驾于什么之上,只是临时的、短暂的帮助周遭驾驭那些难以控制的东西。
就像无数次救自己的时候那样,他甚至要假装没有发生过那些事。
一位始终藏身于幕后的守护者。
帮帮我。帝坎贝尔对自己的另一种自然精灵说。那些碧绿色的,始终潜伏在自己灵魂里,蛰伏在火焰里,如同从未发出过任何声音的那些风精灵们。
“临驾、临……”
他不停的重复着这句免吟魔法的咒语,冀望着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