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以前就是如此,撒谎得时候能比精灵的歌声还动听,真正的他却是笨拙又顽固。
他不知道自己在窗边站了多久,才踮起脚来,艰难地够到窗拴,推开了那扇过大的窗户。
夜风像冰凉的纺织品一样掠过他的皮肤,跟双子塔的藤叶一起鸣奏出他最熟悉的旋律。
他探出脑袋来回端详着视线可及的双子塔这一侧。高达30米的落差,本来应该让窥视它们的自己感到恐惧,不过因为那些弯曲的树藤已经亮起了月辉细线,勾勒出他最熟悉的属于梵释的景色,反而让他安下心来。随后,他仿佛被那些风推着,驱策着,走向了墙壁。
等他回过神来,那些调皮的小家伙们已经擅自替他打开了房间里的壁柜。
这是他第二次打开这个壁柜。
之前并非不想开,而是即便打开,也会怯于去看,只好干脆假装那里只是一面再普通不过的墙壁。因为他在开始的四百年,并没有履行过自己答应科特的事,也没能成功替对方复仇,甚至遗忘了自己早已拟定下的“最初愿望”,而那些属于“独一风系”的螺旋形徽记,不止能让他丢脸的恸哭出来,还像是随时在谴责他,让他觉得多看一眼都像是在亵渎导师。
今天他奇迹般的得到了勇气。当然,可能根本就不是他的勇气,而是因为窗外的月辉树藤和那些风精灵们,在他被迫思考关于未来应该如何决定的此刻,让他徘徊在迷茫与烦躁之间的此刻,才能胜过怯意。
他径直走到壁柜的最深处,也就是那柄细精灵剑悬挂的地方。
开始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安静地端详着它。从螺旋徽记的位置开始,到剑刃上闪烁的“星宵”。反复来回,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才在剑的正下方坐下来,背靠着柜子的内壁,半仰着头,继续盯着悬挂在他脑袋上的精灵剑,任由“星宵”和风精灵们像流星一样,交替着映进他的眼睛里。
他,不,应当是他们。
他们这整个族群是诞生在非自然规律中的科学产物,他们的力量却是源自于灵魂的非科学产物。他们本来可以选择就这样在人类已有社会和文化制度里,做为美丽而强大的武器,履行自身的义务。“三战灵”却为他们引导出了截然不同的开端,赠予他们一个无限自由的未来,让他们烦恼,让他们跌跌撞撞的前行。同时“三战灵”逼迫他们思考任何高智慧物种都必须寻找到结果的问题:我们的未来在何方?
阿达加迦想到这里,不自觉默念了这个问题。
风精灵们纷纷发出困惑的声音,因为它们只是意识集群体,并不具备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思考能力,因为它们既存在,也不存在,时间对它们来说只是一种状态,根本毫无用处,它们的存在也没有没有规律可言。
他一直思索到快天亮的时候,都没有得出结论,困意却逐渐缠上了他的思绪,让他就这么蜷缩在柜子的角落里睡了过去。
就像在地下洞窟的那一次不同,又不像。这一次他的身体与灵魂上没有双重的疲惫,甚至灵魂已经比此前“恢复”了不少,可他依旧难得的没有做梦,睡得异常的沉,以至于他醒来走出壁柜后,看见暗色的天幕时,还以为是天还没有亮。
可惜,无论是谁,只要独自在纯粹的黑暗或白昼里下呆得久了,都会失去对时间的认知,而壁柜恰巧符合了这些条件。
等他发现天越来越黑,肚子也迟来的因为饥饿而发出抗议声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过了整个白天,现在早已经是夜晚了。
帝坎贝尔到今年已经27岁了,虽然外表在最近十多年里没有任何成长迹象,在族群平均寿命里也只能算作是刚刚成年的年轻灵,但这只能归咎于过高纯血度所引发的弊端,而他所历经的二十多年其实远比寻常同龄者要“丰富多彩”得多,无论是首座挑战还是中央城堡的改革,都能证明他的智慧和灵魂的成熟度毋庸置疑。
可问题是:一旦碰到关于阿达加迦的事情,他就会变得比三岁的小孩还容易被上当受骗。
今早的他更是从阿达加迦没有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等他一起去用早餐的这一刻开始,就焦躁了起来。
这大概是他二十多年生命里首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了后悔。
刚开始,他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并没有太过在意,甚至还红着脸主动去敲了隔壁房间的门。
然后又一次,再一次……重复五次都没有得到回应,甚至把住在隔壁的卡露雅尔和诺拉都敲醒了。
卡露雅尔困惑地看着他,他只好停下了这种近乎于骚扰的举动,准备独自去白塔解决早饭以及今天份的公务。
“哥哥,还记得今晚的事吗?”卡露雅尔在他走远前出声提醒,“我可不想独自回去面对那些家伙。”
“当然。”帝坎贝尔停下来回身点头,“我肯定不会忘的。”
“那就晚上见。”卡露雅尔朝他挥挥手。
“你们晚上要做什么?”诺拉忍不住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