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他则在心底感到了无与伦比地欣慰。因为刚才所阐述的的确是谎言,可它也是真的。
他只是想试探一件事:对方真的准备好知道一切了吗?
答案是没有。
六百年太过漫长了。帝坎贝尔或许以后可能准备好,但不是现在。
可能在他看来甚至永远也不会准备好,也不该准备好才是一件好事。
“你又撒谎了。”帝坎贝尔从这短暂地沉默里找到了一点细微的违和之处。
“那并不是全部的真相,对吗?”他问。
“说实话好吗?只告诉我也好。求你了。”
“这就是真相。”
阿达加迦依旧以帝坎贝尔无法想象的平静表情重复。
“就算你不相信。这也是你想知道的真……”
“骗子。”帝坎贝尔打断了对方,“撒这种谎对你有什么意义?你……”
“是你要我说真话,”阿达加迦同样打断对方,“说了你又不相信,你怎么……”
“或许你还没有发现,”帝坎贝尔打断他,“你只有在撒谎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
可刚才他却过于顺畅的说完了这些所谓的真相,并且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出能配合谎言的、毫无破绽的恰当表情。
这次换成阿达加迦愣住了,长久无法从脑袋里搜寻出恰当的谎言来弥补刚才的谎言。
“骗子。”
帝坎贝尔从对方的惊愕与沉默中得出结论。
“满口谎话的老混蛋。”
要说什么情况是阿达加迦从来没有设想过的,那无疑是接下来的发展了。
阿达加迦被帝坎贝尔从两间房间相连的那扇门扉,给直接扔回了隔壁房间的床上。
没错。的确是扔。
就像是任何生气的小孩子,把一直抱在怀里的最喜欢的玩偶扔出去泄愤那样。
但是帝坎贝尔显然比小孩子扔得要有技巧得多,准确的说,他是用魔力把阿达加迦从这间房间投掷到了另一间房间的床上。无论是精准度,还是力道的都让阿达加迦感到了惊讶。就好像既要发泄怒火,又怕他摔伤那样。
阿达加迦反应过来之后,只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并把对方的行为当成了一种过于奇怪的玩笑。可等他从床上爬下来,再度从洞开的门扉对上对方的眼睛的时候,却愣住了。
在魔法照明的光亮之下,帝坎贝尔略垂着眼睑,就像他的双肩一样,如同被什么情绪击垮,却还勉强自己站在那里一样。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已经没有像平时那样万里无云的清澄,反而像是骤然熄灭的火焰,只剩下灰烬。
它们狠狠地刺入“风”那始终“不定形”的情感与灵魂上,将钝痛固定在阿达加迦的心口,留下了肉眼不可见的空洞,让他就这么愣在了原地。
直到帝坎贝尔关上那扇相连彼此房间的门扉,他那双黯淡下来的眼睛依旧停留在阿达加迦的心底,带着无尽的失望,挥之不去。
他试着走向了彼此相连的门扉,抬起手来试图推开那扇门,或者敲响它。可惜两样都无法做到。就像他至今为止都无法主动通过这扇门前往对方房间,即便它根本就没有上锁,也有某种根植于灵魂的踌躇在阻止他。
他始终在自己和对方之间留有一扇紧闭的门扉,并加上除了自己谁都看不见也打不开的魔法禁制,就像他不会对任何谁坦露自己所有的过去,即便是帝坎贝尔也不行,这远远不是几个吻或几句话就能改变的东西。因为在他看来,这样才能保护对方眼底那清澄的蓝色火焰。
可是就在刚才,它们在自己的面前,因为自己口述的谎言而变得黯淡了。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盯着那扇门,周遭有担忧他的风精灵,不停的对他说话,他却置若罔闻。
直到数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朝着床走去,如同被什么击垮,急需坐下来休息,否则就会就此倒下。
可他动作已经不像平时那样轻快的就像任何小孩子的那样,反而是缓慢的、就像任何老者那样,只能缓慢地挪到床边,再更加缓慢的在床缘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