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十年,十二月。
北台湾的冬雨像咒语般绵延数日,Sh气润着屋瓦,也润着人心。台北城南的街头挂起红白布幔,纪念昭和天皇登基十周年的庆典如期举行,喇叭里的《君之代》声声高亢,压过了巷弄里孩童打闹与贩夫吆喝的声音。
这是个不容许杂音的年代。
自大正末期起,日本政府便强化对台湾的文化管制政策,尤其进入昭和年间,「皇民化运动」已开始试探地渗透民间。官办演讲、国语日语学校、神社参拜等成为日常规训,而台语、汉文、传统戏曲,则被视为「旧文化残余」。
警察不仅维持秩序,更肩负着文化审查的任务。
行政厅对面的戏馆巷,砖墙灰旧,檐下贴着半Sh的戏单。上头写着:「香火戏台,本日演出《游园惊梦》、开台戏《雷雨风波》」。笔迹婉转,却已经斑驳。
一辆深灰sE的警务车在巷口停下,车门开启,两名穿着整齐制服的日本警察下车。高个子那位摘下帽子,用日语低声道:「ここか、香火剧団。」这里就是香火剧团吗?
「そうみたいだな……しかし、こんな时期に雷雨风波なんて演目をやるとはな。」看来是呢……但在这种时机演《雷雨风波》,也太大胆了。另一位年长些的警官点着烟,语气带着不以为然。
「反T制的なb喩が含まれていないか、気をつけたほうがいい。」要注意里头有没有反T制的暗喻。
东乡圭介没有回话,只微微颔首。他的动作一丝不苟,帽檐压得低,军鞋擦得发亮。他是这批新派军警里少见的异数——身形挺拔,口音乾净,日语几可乱真,却总透出一种令人难以亲近的静默。
「圭介君、君が対応してくれ。俺は报告をまとめる。」圭介,你去应对吧。我来整理报告。
他的上司甩了甩公文夹,把这次戏团审查的任务交给他。这早已不是第一次。文化警察如影随形,特别是这些台语戏剧团T,总有那麽几出戏词,让人觉得——不够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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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东乡推门而入,内部香火未熄,粉末与花布的气味交杂,像是旧时代的余烬。
舞台上还未开演,但已有几名演员正对着铜镜练嗓。他眼神扫过一人,那人身形清瘦,披着红袍,侧对他卸妆,只卸到一半——左脸洁白如常,右脸仍有眉眼朱痕,像被撕裂的两个世界。
「おい、そこの君。」喂,那边的你。东乡开口,声音不高,却足够刺破整间戏棚的静谧。
那人闻声回头。
那一刻,东乡的视线与他的目光短短交会了一瞬。那是一双不属於舞台的眼睛,无声、无惧,也无意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