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卖电话卡的,卖皮包的,卖首饰的,算卦的……居然还有叫花子。
市中心原来也有叫花子。
叫花子清一色的破帽破线衣破裤子,有捧搪瓷杯的,也有面前摆着豁口碗的,还有坑坑洼洼的小铁盆,杯碗瓢盆里多多少少都有钱,最多的那个是夹在两根手臂里的小铁盘,李笃一眼扫过去就算出数目来,比李小兰打一天工多多了。
要是李小兰这回没回头,做叫花子也不错,李笃想。
她看向李小兰。
李小兰同样在看那个夹着小铁盆的叫花子。
那是个跟李笃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有手臂但是没手,膝盖以下只有裤管,没脚,整个人趴在一只装了轮子的平板车上,头发原本应该是打了结,被雨水冲得一绺一绺,乱七八糟糊在脸上。
黑乎乎的脸上有双黑黢黢的眼,眼角堆着棚户区的雨,跟市中心一点也不配。
李小兰忽然狠狠地跺了下脚,拽着李笃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小兰没回头,李笃回了,看着那个小叫花子,咂了下嘴,心里居然怪遗憾的。又走了几步,不遗憾了,心想,你等着,我有天肯定要跟你一样加入丐帮。
李笃再也没回那座天桥,也没能跟天桥上那位小小的丐帮销售精英做同行。第二天蒙蒙亮,李小兰背着她去了医院,见了一个叫方爱军的人。
可是啊……
藏在心里的话竟也会一语成谶。
李笃恍惚明悟,原来从那天起她就是个叫花子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乞讨。
路过的谁都能看出她衣衫褴褛、形容不堪,可偏偏只有她以为自己是个小隐于野的绝世高手,挖空心思耍着猴戏,还以为自己多高明。
真可笑。
令人……
令猫作呕。
方规无暇顾及快要碎了的李博士,猫在旁边一声一声干呕。
这猫是个人来疯,平时不管她她活得比谁都健壮,一旦多看她两眼,关心她两句,她立刻就喘上了。
帮猫把身上的毛理干净,猫就酝酿着吐肚里的小毛球——但看起来这货肚子里好像没什么存货,方规一眼不错地观察了她半天,她就装模作样呕了半天,结果只呕出一口白沫。
方规捧手心里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找到了一根……大概率是她自己沾上的。
“别装了。”方规没好气地拍猫头。
从毛发光泽和入手的吨位来看,方规估摸着猫平时伙食挺好,可能太好了。
猫喉咙里呼噜一声,扭头往自己爪子上吐了口口水,抹脸,抹完脸看天花板看地板,注意到两脚兽还盯着她,忽然吭咔一声,接着干呕。
方规服了这戏精,“惯的你。”
后面的李笃不防被这人声唤回现实,慢慢坐起来。
“圆圆?”
大小姐对猫比对人上心多了,哪怕知道猫九成可能是装的,也要再观察一会儿,随口应了句:“干嘛?”
李笃也不知道叫大小姐干嘛。
她有好多话想说,想说她没装,但大小姐确实挺惯着她。
想来想去,话都吞了回去。
只想叫她。
“圆圆。”
方规真不想理这一大一小两个神经病娇气包,起身就近去厨房洗手。
李笃比猫先追上。
“圆圆。”
方规不乐得看她一眼,“有事说事,没事滚。”
李笃往后退,退到门口想起来问:“滚去哪儿?”
方规没看她的脸,不知道李博士这是故意讨打还是又习惯性窝囊上了,气不打一处来。
才一抬腿,余光便看见猫窜进来,硬生生收了,“你不是要带猫去医院吗?”
李笃还没回话,只见圆墩墩的猫身一个横向漂移,什么角度进来的什么角度滚出去,灵活得医生见了指定发愁。
“算了,先别去医院了。”方规甩了甩手上的水,“去买化毛膏,猫草也行,不知道是不是真积毛球了,这几天勤给她喂点。”
李笃木讷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