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尤薇索性将医疗行业排除主要目标客群。
不过当时联系过的一些医院、私人诊所的名单还在客户库里,不知怎么让小方总发现了新赛道,一头扎了进去。
尤薇一向鼓励手下的销售人员放心大胆去开拓,去尝试,大不了就是撞南墙,但在尝试过程中积累的经验、学到的知识、获取的信息、训练的直觉可是一个寻常单子换不到的。
而且一项产品应用到哪些领域,有时候并非由生产者决定,消费者和使用者往往能发现更多用途,有很多案例表明生产者有时锁定的目标客户群体实际并非真正的消费群体。
小方总一没有业绩考核压力,二没有生活压力,她愿意去尝试尤薇也愿意给她时间和空间。
更何况——
“这孩子挺拼,思路也活,思路太活了。她有种很敏锐的商业直觉你知道吗,行动力还强,好多我原来以为办不成的事情到她这儿就……很简单办成了。”
尤薇讲起小方总眉飞色舞,她越来越欣赏这个差点儿被她拒之门外的销售新人。当然小方总也不能简单地以销售的身份来定义,她做的很多事情包括她想问题的方式不拘泥于销售理论,没有销售人员那种潜移默化根植于意识的服务理念,更不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
但要怎么定义,尤薇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准确的标签。
对一个昵称是「没规没矩」的人,没办法用标签。
“小方总早晚成大事,”尤薇感慨道,“希望是在财经频道而不是法制频道看到她。”
李笃对尤总的热切不是很能共鸣,她抓住尤薇短暂停歇的间隙,提出另一个问题:“你们后来讨论过兴机公司吗?”
尤薇略显迟疑地摇摇头,忽而一笑,笑容有点无奈,更多是无意识的宠溺,“这家伙做事有点三分钟热度的,一件事说不管就不管了。”
李笃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问尤总要报价单和费用明细。
尤薇把电子版的单据发给李博士。
“座椅?外力击打?”对维修单上标注的损伤原因,李笃不无诧异。
“棒球棍打的。只差十公分不到就抡到方耀宗脑门上去了,小方总没跟你说?”
尤薇手机里存有视频,一并发给李博士。她那天只记得警告李博士小方总心情不好,没讲具体原因。
李笃当时也没问,这会儿看了视频才知道方规这一棍打的,但凡再偏十公分,没准儿真要上法制频道。
视频只有画面,没声音,方耀宗的嘴脸足够令人作呕,可是能让方规下狠手……
李笃将视频定格在方规下车前,那时棒球棍已经怼到方耀宗脸上了,“方耀宗说了什么?”
尤薇从对面换到李博士身旁,把进度条往前拖回看了遍。
回忆方耀宗的言行举止,尤薇也皱眉,“这个方耀宗真是典型油腻男,他一直叫方规阿姐,方规不让他叫,他又说他有大业务,让方规陪他。这种男的多了去了,就爱手上嘴巴上占点便宜,到哪儿都想让人尤其是女孩子舔着。小方总没给他开瓢算他运气好,也算小方总运气好。”
李笃一言不发。
尤薇见李笃,主要还是想跟她多聊点小方总:“我最近跟老成谈好,可能就要着手准备离职了。小方总这边,她说她想做生意,做什么生意她也不说。我在老成这儿能帮她就帮她,我走了就不知道后面的人对她怎么样了……”
尤薇说尤薇的,李笃在感受自己的愤怒。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诠释“愤怒”的愤怒。
有那么一段时间李笃听不到任何声音,耳内只有一片尖锐的爆鸣。
“……我也问过小方总,她是不是跟方爱军锻炼过,有时候你很清楚就能感觉出她的思维绝对不是打工人的思维,而是企业主的。”尤薇还在说,“她说没有,方爱军就没打算让她继承爱军集团,从不让她掺和经营,方爱军说管理公司太复杂了。她还说她对方爱军的江山也不在乎,我有时候真忍不住想,如果方爱军带着小方总及早接手经营,爱军集团在小方总手里未必不能做出一番新成就来,可惜啊,浪费了一颗好苗子……”
不是的,李笃一边在心里无声反驳,一边冷静地处理自己的愤怒。
一直到十一岁生日后一个月,方爱军仍经常带方大小姐参加各种商业活动,有时候也会跟她讲生意经。厂里大事小事,方爱军总会带上她。
很长一段时间,所有人都默认方爱军的江山将由方规继承——小小年纪就能在人群中响亮喊出“方爱军拖薪,你是无良坏老板”的大小姐,总归不会亏待员工。
十一岁生日宴上,方爱军亦在一群高管前说等明年这时候让方规进公司,交代这些高管做好准备。
方爱军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方爱军是孤儿,没有别的亲戚,爱军集团不给方规还能给谁。
李笃也这么想。
变化发生在方规十一岁生日后的某天。
一夜之间,方爱军掀翻了对方规的未来规划,决心把他的女儿养成一个头脑简单无忧无虑的洋娃娃,且很快付诸行动。
那年有什么大事件?
方家大院一夜之间驱逐了除方爱军之外的所有男性,异姓姐姐们的父亲统统被驱出方家大院,仓管、保安、门卫……也在当夜换成女性。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人在屋檐下,没人去找方爱军问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