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2 / 2)

“睡吧,今天大家都累了。”

不是吧。

就这么混过去了?

——

第二天早上我照常去看望老师。

老师这两天已不太能下床了,他躺在父亲绪方洪左卫门从海上买来的雕花大床上,帘幕层层落下遮盖了苍老的面孔,只从里面伸出一只手紧紧握着我。

“老师,碇先生和铃木先生真的都是我的师兄吗。”

“对。”

他艰难地坐起来,喝了一口我递上来的茶,精神了许多。

“那他们俩还敢对您无理!还有毒害您的嫌疑,真是……”

“好了雪纪,不要再说了。”老师把茶杯放在一边,浑浊的眼睛注视我时有一瞬间的失神,又重重叹气。

“你还是不懂老师的心。”他说,“没能教育好学生,眼睁睁看着学生误入歧途却无能为力是老师的耻辱。他们曾经也是我看重的学生,我对他们倾囊相授想尽办法铺路,可换来的是他们的记恨杀意,是形同陌路,不就是我的失败么。”

“可我还和以前一样尊敬老师啊。”我急切地反驳。

“那你和你答应的一样做个好医生了吗。”

见我心虚地低头不敢说话,老师的笑声像破败漏风的风箱。

“让老师知道学生的谎言是种残忍,这两天楼下没出什么乱子吧。”

我心里一紧,急忙说:“没有,就是那几个人天天吵架。”

老师微微一笑,“是吗,可我听彻说,碇受伤了。”

笑得有点可怕,青白的脸和紫色的嘴唇再加上鸡皮鹤发,和山中的厉鬼一样,几乎看不出他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了。

我心里骂死土间彻了,这不是存心给老师添堵吗。

“碇师兄的伤势已经稳定了,估计今天就能醒,这多亏了黑杰克先生。”

老师“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知道黑杰克用什么办法延缓了老师的病情,但再怎么努力看护也不过这几日了。

我每天早中晚都要来看老师一次,对他的变化最清楚不过,每次见他都要把洋馆内发生的事汇报一遍。可奇怪的是,除了第一天宣布三人中有一位是凶手之外,老师再没过问过破案的进展,平淡地仿佛……所谓破案,只是他叫我们回来的引子罢了。

“老师,您是不是已经知道给您下毒的凶手是谁了。”

老师一愣,含笑点头。

我简直要疯了,“到底是谁老师,您快告诉我。”

我要杀了他。

老师轻描淡写道:“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是当替罪羊,便宜了外人罢了。”

我歪歪脑袋,疑惑不解:什么叫替罪羊,便宜外人。

不等我回答,他自己回道:“我自诩刚正不阿,但管不了手下学生,管不了别人和烂臭的[黑色]同流合污。与其某一天被报纸刊登我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死在自己学生手里反而更好。”

他说着仿佛身体突然被天神灌入了神力,猛地翻身下床取下放在安放在刀架上的古刀,那把御赐的刀从迎入绪方家后就从未出鞘亮相过,我和野田教授都猜里面是不是生锈了,没想到却光亮如新,青寒的刀锋划过我的鼻尖时仿佛能听到它喜悦的嗡鸣。

一向是严肃但又和蔼的老师怒目圆睁,手持宝刀放在身体右侧,以一个标准的“唐竹”将床上的纱幕切得粉碎。

对啊,绪方家以医术出名,可绪方洪左卫门在学医前是武士,绪方严一是武士的儿子,他是旧时代标准武士家庭的长子,怎么不会用刀呢。

老师还在怒骂,一切的开端是得知碇鸣堂受伤。

“大胆!大胆!”

“竟敢欺骗我的学生,让我师门相残,大胆!”

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拦老师,他身体已经累得开始摇晃了。

刀咣当一声被老师丢在地上,他颓唐的坐在床上,又从怒发冲冠的武士变回垂垂老矣的老人。

足足喝了两大杯水才止住咳嗽,老师拉着我的手说:

“铃木和碇,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未必不是我连累了他们,连野田也是……”

老师摇摇头,看向窗外。

树叶枯黄,再过几月就是寒冷的冬季,诹访湖的水面上会结一层薄冰,每年不懂事的小孩跑到湖上去玩,去年他还给一个救上来的孩子进行简单的急救。

他认识那个人的时候,也还只是个会在湖上踩冰的小孩。

绪方严一瑟缩地缩缩身子,好像自己已经落入冬天的湖水里似的,乖乖让小弟子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又把他的最后一位学生拉进被子里,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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