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梦停下脚步,看向他,欲言又止。
李不灼平静道:“花空舍外,必有阔海,我想芍梦你应该遵循自己的意愿,去到外面好生生活。”
“李公子,我记得你曾与我畅谈长夜,明明向往舍外生活,现在可以离开花空舍,出去好生体验,但为何你又不走了?”芍梦直截了当地问道。
李不灼笑着:“昔日高论,不知外界比花舍还险恶,今朝大悟,李不灼只求安逸自乐。”
“李公子……”芍梦咬咬嘴唇,“可,你说过,如果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花空舍,你一定带我走。”
李不灼霎时沉默不言,他微垂眼睑,复杂的情绪被他压制下去,他抬起双手,放在琴上,微压琴弦,一字一句道:“芍梦,年幼之言,不足以信。我为你最后弹奏一曲,你便知了。”
芍梦望着他,万种情绪涌上心头。
李不灼开始抚琴。
琴声缭绕在湖畔,芍梦的眼眶逐渐湿润。
她缓缓抬起手臂,惊扰了风中玉花,唤来了离枝鸟雀,倒映着湖心亭影子的明眸中有泪光点点,她朱唇微启:“那我也最后为公子舞上一曲。”
她踩着琴声,舞动身姿,轻轻吟唱——
花尘间,青山眠,那堪水云天;
花弄月,夜高悬,望湖轻拂弦;
花落檐,清风闲,叟翁知时节;
花空倦,梦几鸢,野火灼心间……
舞毕人散,望着芍梦离去的背影,坐在轮椅上的李不灼渐渐闭上双眼,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滴在长琴上,沾湿了手边细刻下的一行字——
芍花舞,醉寒舍;
来如风,去若梦;
梦无归,求不得;
不治医,病花空。
“芍梦,我无法去往外界成为你的负担,”李不灼喃喃道,“从此,我两,再也无见面之日,望你,岁岁平安。”
芍梦擦着眼泪往路上走时,一道身影驻足在她面前。她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一本正经的伊卡。
“长得那么好看的姑娘哭起来居然还那么好看,”伊卡笑道,“不过呢,我觉得你笑起来好像更漂亮,怎么说呢?有的人一回头,吓死田间两头牛,你就不一样了……知道我们那儿有句话怎么说吗?”
芍梦望着他,摇摇头表示不知。
“我们夸好看的姑娘,都是说她美到人神共愤,相信我,你笑一下的话,‘诸神之战’就开始了,一大群少男愿意为你,征战沙场,”伊卡笑着,“而我,就负责接你去外面。”
精力仍旧充沛的孟柏声来到七步亭,徐芷兰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孟柏声接过徐芷兰递来的酒杯:“不知道夫人接下来如何打算?”
徐芷兰手里端着漂亮的银色酒盏,走到老树下,落花荏苒。
“战事之后,草草与我道,已然见过将军后人,她说将军后人已经离开花空舍。既然将军后人已来过,今日便是令花空族人出去之时。”她道。
孟柏声心想着果然是在战场上太过认真,都无暇顾及那位将军后人的到来,也没有见过尊容,说实在的,她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遗憾。她对徐芷兰道:“草草的伤怎样了?”
“她本想来送木白姑娘的,但今天是打扫将军庙的日子,她只好留在大殿,还请木白姑娘见谅。”
“没关系,如果草草以后有时间可以来华渝,我和昭尹,还有我们的朋友都会带她一起玩的。”孟柏声笑道。
徐芷兰缓缓道:“我会回去跟她说的。”
落花飘散,像是初次来到花空舍见到的情景一般,孟柏声握紧银色酒杯,与徐芷兰相碰,仰头喝下。
之后,在徐芷兰的告辞声里,孟柏声转身离开。
纱家,孟柏声短暂居住过的客房里,草草坐在床边,以去将军庙为借口想去散心的她不知为何还是回到家里,她伸手整理着枕头,渐渐的,动作停了下来。
要不是老者的咳嗽声在窗外响起,她或许还在出神。
不好意思的出门鞠躬迎接老者,老者摆摆手,满是褶皱的脸满是慈祥,他道:“小姑娘你一定还有诸多疑惑。”
草草想起那本古谱上记载的事,她微微垂下头:“有疑惑不假,但古谱被烧确实可惜。”
“世间万事万物自有定数,笔墨之卷亦不过如此。有书置于民间而授百业,有书说于乐坊而戏众生,有书隐于云山而惹世俗,有书诵于佛堂而忘禅机,有书秘于朝室而露春光,有书名于青史却遭阅后即焚……古谱乃是祖上为纪念将军所留,然华伦年间至此,已近千年,将军英魂早已轮回百世,古谱末便是祖上当年语‘花空千载俟君来,长留万世守山海。’,如今古谱化烬,君已来,山海已开,祖上心意已了,疑惑也迎刃而解。”老者抚须缓缓开口。